洪氏闻得她声音之时,身子微怔,随即露出一释然的笑容。
安国侯并未在厅堂里,清平郡主也不曾在,闻丫头道,他们二老正于里屋休憩着。闻这,苏暮卿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早,于是便在厅堂里等候着。
桌上搁着一本泛黄的书籍,想来是清晨安国侯所读之书,苏暮卿命绿儿将其取来,她轻捧于手中,小心翼翼地翻着,生怕动作一大,就将这书给撕坏。
这是本野史。
野史中记载的是是非非,让人无法较真,却也将许许多多的阴暗暴露在视线之中,当然不乏也有趣味之事。
苏暮卿不得不感叹业朝皇帝的开明,历史上有许多皇朝皆是禁止看这些野史,免得人心惶惶。她专心致志地看着里头所讲述的事儿,朝堂中的明争暗斗,臣与臣之间的厮杀,家与家的斗争。不出意外,便是有人覆灭,有人崛起,有人为人歌颂,有人遗臭万年。
但这些终不过是两个字,人性。三界者:贪嗔痴是。三毒者:贪嗔痴也。人逃不出这些。
苏暮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故事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同时也明白她自己其实也不过是这里头的一角,她不是佛,她是人,想要活着就是逃不出贪嗔痴。
这时,帘子掀起,绿儿轻轻地推了推苏暮卿的身子:“小姐,老侯爷出来了。”
苏暮卿醒神,搁下书籍向着安国侯揖礼:“暮卿给姥爷请安。”
安国侯瞄了眼桌上的书籍,淡淡道:“进来说话。”
苏暮卿示意绿儿在外边等着她,而她则是随着安国侯进了里屋。
屋子里有些暗,窗户似乎关得严严实实,屋中还缭绕着不浓不淡的檀香味,苏暮卿望着他们二老,平静地说道:“姥姥,姥爷,暮卿不能收了你们的东西。”
安国侯神色微动,沉声道:“为什么?”
苏暮卿道:“姥爷,那是用来保安侯府的东西,暮卿若是拿走了,安侯府若是出了事儿,该是如何是好?况乎,暮卿身上也有保命符……”
清平郡主打断她的话,语重心长道:“孩子,这只是姥姥姥爷的一份心,你且收着好,多一份保命符,多一个平安啊。况乎,谁晓得你这孩子是不是像你娘亲那样唬我们两个。”
苏暮卿无奈地笑笑,心下却是一阵暖意,她对娘亲的记忆似乎又多了一份:“姥姥,暮卿怎会唬你呢,皇上在封我为安乐郡主的时候,又赐给我一把匕首。据说是皇上以前从不离身,且还是是先皇赠送于他的。”
话音刚落,清平郡主与安国侯相视一眼,这的确是个保命符,但同时也是把双刃匕首啊。一旦不妥当,那可是势必会人头落地啊。
“孩子,如此你更是要拿走姥爷给你的东西,免得到时候你把匕首弄丢。”清平郡主极其不放心地说道。
安国侯也跟着道:“暮卿,你刚才也瞧着外边的书籍,这里头的是是非非可是极其复杂。我们安府也一样,你姥爷我虽不说人性邪恶,却也知道这上上下下的人都在为自己谋划着。你这两番来我们里屋,外头的人定然是猜着我们将什么东西赠送了你,你要是不拿走什么,怕是要得不偿失。”
苏暮卿轻愣,甚是没想到安国侯会是与她说这么一番话,她轻咬了下嘴唇,摇摇头:“姥姥,姥爷,暮卿绝不能拿。”她隐约觉得安侯府会有一场大麻烦,而这极有可能还牵系着她爹娘之死……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无情,但愿她无情之后,这东西还能保得安侯府一方血脉。
“暮卿,你……唉!”安国侯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还真是和凉儿一个样啊,“罢了,你若是不肯收也无妨。待姥爷书信一封,若是他日有危险之时,带着它去找定海侯。”
昏暗的屋子里,清平郡主点燃灯火,拿着烛台搁放在桌子上,而后提研研墨,安国侯则是奋笔疾书。
苏暮卿借着他们忙碌之时,偷闲地打量着屋子,屋中家具很是陈旧,仿佛是经历了世间沧桑,但不难看出姥姥姥爷是极其勤俭的人。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倘若只瞧得这地方,该是以为自己身处书房之中。
最后,苏暮卿收回视线,停留在两位鬓发银白的老人身上,却不禁想到了红袖添香一词。
挑灯夜读,佳人相伴,灯如红豆,一缕暗香,若有若无,流淌浮动,中人欲醉。迷离之中,阅尽多少繁华沧桑,又化作缕缕青烟。
半响,安国侯搁下手中的毛笔,轻吹了下纸张上的墨迹,待得墨迹干却,他将信件塞入清平郡主递上来的牡丹刺绣的香囊之中,将其交于苏暮卿。
“暮卿,好好保管着,姥姥姥爷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且自己留意着点。不是每个人都会对你无偿的好。我们也一样,不过是看在你是凉儿仅有的女儿份上而已。”
苏暮卿轻颔首,心头流淌着一阵阵暖意:“谢谢姥姥姥爷。这屋里很闷,你们年纪大了,该是让这屋子通通风,而且莫要经常的点熏香,虽能催人入眠却是极为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