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居,安谧而又祥和,也不知是从哪一天起,院里屋里厚重的药味渐渐的变淡,缭绕在凉薄的秋日里倒有点春日青草气息。
老夫人阖眼倚靠在雕花卧榻上,苍老的容颜上印满岁月的痕迹。
屋子里的丫头都屏退了下去,只留得刚从落松院回来的秋棠。
她微垂首恭敬的开口:“老夫人,今日二夫人去了落松院,与二小姐客气了番后,两人便是针锋相对。直到二小姐在二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气氛方才缓和。只不过,二小姐说了句‘攘外必先安内’的话语。”
双眸微微张开,锐利的眼神落在秋棠的身上,好久老夫人才掀唇而语:“你怎么看之?”
秋棠微抿唇,随即缓道:“奴婢甚觉奇怪。奴婢以为二小姐该是明白于二夫人来说,她才是外。”
老夫人轻动了下身子,精明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狐疑。秋棠与她想的一样,以暮卿这孩子的聪明该是晓得。怎她又为何这般说之?
沉默半响,老夫人又道:“将近些日子来,与二小姐接触过的人都一一重新说与我听,包括还出了什么事儿。”
秋棠轻点头,平静且不夹杂任何私人情绪的开始说起她去了落松院所见所闻,去韩馨居,大理寺,睿王光临,乃至昨夜与今日发生的事儿。
老夫人垂眸静听,心下暗暗思量着暮卿这孩子在打什么注意。
闻得睿王来时,老夫人眸间闪过惊喜的光芒,片刻又是暗了下来,她不仅猜不透暮卿,更猜不透睿王这般悄然来苏府的用意。
忽而,秋棠忆起她遗落了一事儿,又道:“老夫人,似乎张姨娘算计了二小姐和二夫人,而今儿个早上的事儿二小姐又将矛头抛给了张姨娘,先前二小姐与二夫人似乎还达成了什么一致的事儿。”
闻言,老夫人眉头皱得越发的紧,心中却是一阵郁结,怎就不能安分点,存心是想将她这老太婆活活气死。
想着便是胸口不顺畅,气息跟着急促起来。
急得秋棠连连抚着老夫人胸口,不断道:“老夫人,你且少操心些,莫得坏了自己身子。也许大家都只想得平静点,故而才觉得应该将不利己的那一方给压住。”
话音一落,老夫人呼吸一滞,而眉眼间却是一阵恍然。
如今,李氏与张姨娘的关系很是微妙,一触即发。只靠着连栋牵着,而暮卿这孩子也不知怎么搞着那些与连栋有所关系的消息。而她将这告诉李氏,李氏定然会转达连栋,以连栋的个性怕是会以静制动,劝下李氏与张姨娘莫得起内讧……
如此一来,暮卿反倒是更危险,莫不是暮卿要得就是她们之间调和时,所得到的几日安静?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真得操心不了那么多,想来暮卿晓得那么多的事儿,该是有人在暗里头帮助她,是睿王,是皇上,还是谁,她也管不了了。
老夫人摆摆手道:“秋棠,把大小姐叫进来,你且回去落松院。”
苏暮卿安坐于书桌前,低眉顺眼,提笔作画。眉眼间没了白日里的幽深与算计,只剩的一片柔和。
绿儿伴坐在一边,时而绣花,时而剪着灯芯。
屋子里,静寂一片。
良久,绿儿眸间划过一道喜色,低声道:“小姐,秋棠回来了。”
苏暮卿抬眸瞧了她一眼,淡淡道:“秋棠回来,值得你那么开心?况乎她不过是去了清心居。”
言毕,她又垂首作画。
漫天飞絮之下,风流倜傥的男子与眉目如画的女子牵着一垂髫小女孩,各自的面容上洋溢着温馨的笑容……
苏暮卿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容,发自内心。
绿儿欢悦的笑笑:“小姐,其实秋棠姐人很不错,至少那日奴婢为人冤枉的时候,只有她为奴婢说话,还替奴婢拦下了那些要动手打奴婢的妈妈,当然小姐也帮奴婢了。”
苏暮卿手中的笔一顿,笔端的墨汁摇摇欲坠,一旦跌落,怕是这幅画便是要毁去,握笔之手不敢多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抽出纸张,恰时,墨汁滴落在桌子上。
“先前怎没得听你说起?”
绿儿取过抹布,将桌子上的墨汁擦去,嘴角挂着笑意:“奴婢以为小姐知道呢。小姐,你说老夫人为何让秋棠来落松院?”
苏暮卿放下画,淡淡道:“不知。”
现下,她懒得去猜测祖母的用意,至少就目前情况,祖母该是不会对她怎样,也该是不会算计她。她需要知道的是李氏会怎么为之,可会是听从她提议的攘外安内,要知道她才是活生生的外部人士。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暮卿平静的唤了声:“秋棠,进来。”
屋门推开,秋风窜入,肆意地在屋子里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