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在偏厅一直等到近午时,正厅中的一众人才散去。苏瑾立在窗前,冷眼看着鱼贯而出的盛氏族亲们,心情坏到极点。
不多时,明月进来,第一时间觉察到她身上浓烈的不悦气息,微微一怔,透过窗子瞄了一眼,道,“苏小姐不值当为这些人生气。”
苏瑾叹息,谁说不是呢。可是她才刚在老家与那一窝子周旋了十几日,此时她没办法不感同身受。
丁氏坐在上位,正以指尖轻压太阳穴,身形透着不用言说的疲惫,苏瑾轻叹一声,上前叫了声,“夫人”
丁氏抬起头来,笑道,“你来了?莫为我担心,此次回乡过年,过得可好?”
苏瑾摇头,“不甚好。我家那些族亲比今儿您这里来的这些好不到哪里去。”
丁氏笑了笑,摆手,叫人都退下来,连明月和繁星都退到正厅门外。
好一会儿,她才突然轻叹一声,“这些人来的不是时候,盛记实则早就败了。”
“啊”苏瑾轻呼一声,“您这话……是何意?”
丁氏笑了笑,“我叫它败,它自要败。”
苏瑾有些明白,似是又有些不明白,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丁氏。
丁氏沉思一会儿,道,“年前自那母子两个来,我便在想这宗事儿。瑾儿,我家的两间成衣铺子卖把你可好?”
苏瑾惊得小嘴张得极大,好半晌才苦笑道,“夫人莫不是与我开玩笑。我家哪里有银子买你的铺子?”
丁氏不在意笑笑,突地又问,“你家可在外乡的亲人?”
这话跳跃性也太大了,丁氏问这话是何意?苏瑾看看丁氏,丁氏只笑不语。苏瑾只好答道,“外乡的亲人,有堂邑的族亲,嗯……哦,还有我外祖家是杭州地。”
“好”丁氏一掌轻击在桌子之上,声音爽朗起来,“你没银子,可以自外祖家拆借银子来……”说着向苏瑾眨了下眼睛。
苏瑾再次张大小嘴儿,“夫人是想,是想……”
丁氏摆手,叫她别继续说下去。苏瑾心中何止是惊骇二字,默默消化好半晌,才问道,“夫人当真要把所有的产业‘卖’出去?”
丁氏想了想,“留间生药铺子罢这归宁府我也住腻味了。先你一步‘走遍大江南北,看万里山河’,如何?”
苏瑾没想丁氏竟会做出如此的决定,这盛记是她辛辛苦苦十几年创下来地,怎舍得说收手便收手?说卖便卖?不由忧心地道,“夫人不再想想么?这事或可有回旋的余地。那母子二人,夫人也可不认呢”
丁氏叹息,“我累了。这么些年也看透了。不为儿孙,挣再大的家业何用?皆是便宜了旁人再者,那孩子当是盛家血脉。我与他夫妻一场,怎好叫他的骨血流落在外?一座祖宅加间生药铺子,够他过活了。”
“可,您若到他处,将来境况好了,这些人仍会闻风而动地”苏瑾不相信这个丁氏没有想到。
丁氏摇头,“我为盛家留住这血脉,叫他这支不断香火,也算对得起他了。这盛夫人的头衔从此丢开也罢日后,我与盛氏互不相干,谁敢再上门生事?”
苏瑾又是一惊。丁氏这是不打算再为死去的丈夫守寡,要做个出妇……正要往下深想,丁氏已笑道,“好了,这事暂切不提。先说铺子的事儿”
苏瑾忙点头,“夫人可说说心中地计策。”
丁氏道,“帐目我已叫人着手做了,每间铺子皆是亏损。只是单这个还不够,货物银两往来上再‘折损’些罢只是那两间成衣铺子利头大些,我却不忍心歇了,‘卖’把你继续生利如何?这两间铺子连铺面带货物,每间实值近三万两。不过我会叫人先将货物运出去,帐面嘛每间只值六千两便好。至于自杭州‘运’银子来,可靠的人手我来找,到时你与你爹到码头接了银子,再带着现银来签契子便是至于那两间绸缎铺子和其它的铺子,我再想别的法子。余下那些小钱,便让他们争罢”
苏瑾现在大约明白了,丁氏是将铺子自手转自手,不过要她做个幌子。若说这忙她是能帮的。想必苏士贞也不会反对,只是日后的经营怎么办?
似是看出她的疑问,丁氏笑了笑,“挑中你来帮我做这件事,一是这两间成衣铺子利头大,实是不舍得丢下。二来,是看中你地经营手段,三嘛,你人品如何,我自是清楚地。所以,我一有这念头,第一个便想到了你。如何,肯不肯帮我?”
受得刺激太多,苏瑾已不再惊讶,想了想笑道,“苏瑾自是甘愿帮夫人地。只是夫人方才说经营也由苏瑾来掌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