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这是遭了什么孽,没好几年又……真是没法过了。”钱陈群捂着脸,声音哽咽。
堂内抽泣声连成一片,钱卿瑛在门外站住,背靠着墙,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其实一家人都知道说要一年后脱身哪有那样容易,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当局者迷,送一个女儿出去押宝,总觉得能换来满门的荣耀,怀着期待从不需要面对悲惨的结局。
钱卿瑛是因明知结果却无能为力而悲哀,而家人只是因为钱卿瑛的悲哀而悲哀,她想自己总该让他们安心些的,而不是让他们以为她是生无可恋,有了死志。
傍晚,钱卿瑛一反常态兴冲冲的对陈氏和钱卿璇说:“母亲,大姐,我想嫁衣可以用银线将衣摆和袖口的馥彩流云纹重绣一遍,特别是袖口的祥云要绣到小臂以上,外面在罩上隐隐泛着磷光的鲛纱,这样工序既不多,银线的反光就消失了,粉色的衣料仿佛添了层荧光,如此一强一弱,银色和粉色必能融汇在一起,配上粉红珍珠,必有月光姣姣之感。”
“瑛儿?”陈氏的嘴张张合合,不明所以。
钱卿瑛轻轻展颜一笑,淡淡道:“我钱家的女儿,怎能蓬头垢面出门,如此一来,烟儿和日后的侄儿侄女如何婚嫁!左右是逃不过这回了,不若让他们瞧瞧钱氏女儿的光彩。”
钱卿璇已反应过来,泛上喜色:“这感情好,妹妹若是用心,必定国色倾城,无人能出其右。”
陈氏见她振作,心下也稍稍放心,细节处却更加的谨慎小心。
她不知道小女儿还有没有第二次婚礼,总是有也不会像这次这般大张旗鼓,皇室指婚即使是纳娶侍妾,其规格仍旧不是寻常官家商贾可以比拟。
照说与钱家往来的都是商贾一流,他们竟不知道一夜之间从哪里冒出那么多的官场亲朋,人都是踩低爬高的。
众亲贵的指婚日都是错开来的,每过三年选秀后的九月到十二月就是皇亲贵胄轮流操办婚宴的一段狂欢,多是今日当完新郎明天就去别家闹别人的洞房,有玩的疯的没多久就被人闹将回去。
梳好了头,钱卿瑛打发了喜娘,桌子上一应的化妆刷,润肤乳,粉底液等全是自家出品,平时她觉得自己年纪尚小,除了替陈氏装扮,自己甚少正经化妆,仔细打扮起来三分的容色也变成了十二分。
“原来这就是画眼线?”钱卿璇对着境内大变样的少女啧啧称奇,可惜道,“当年姐姐出嫁的时候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不让你给我化呢。果然是让眼睛更加的明亮、深邃。”
钱卿瑛笑而不语,往睫毛上均匀的刷了自制的睫毛膏,又取了一根光滑的牙签旋转着在蜡烛的外焰迅速的烤了一下,再稍微冷却,把牙签放到鼻尖上感觉下温度,最后居然用牙签轻轻将睫毛往上刷,如此重复几次,她的睫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卷翘起来。
“牙签烫睫毛,小妹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钱卿璇惊愕的无以复加,讷讷道。
婚期当日陈氏忙的嘴里长燎泡,轻拍了下钱卿璇嗔怪道:“璇儿别问这个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大堆的事情没做呢。”
“只要大姐肯学,等我回门的时候全套教你。及时就要到了,没空解释这么多了。”钱卿瑛化完剩余的妆容,揽镜自照不禁暗叹,看了这么多年这张脸仍旧是美绝人寰,今日就当出席记者发布会好了,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好了,快把这喜服换上,有什么话日后说。”陈氏指挥着四个小丫头托着喜服迎了上来,有条不紊的替钱卿瑛穿好。
末了,怔楞的看着如睡莲般盛开的小女儿,既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又有年少早嫁的离情不舍,一时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泪眼朦胧。
钱卿瑛的眼睛也有些发红,她以为自己的悲伤情绪都宣泄的差不多了,谁知还是看不破。
钱卿璇赶忙来劝:“母亲,你要想见妹妹,又不是见不着,三天两头都能见上一面的,何苦来哉,新娘子妆面花了可来不及重新画的。”
“对,大喜的日子,瞧我该说些吉利话的。”陈氏拭去眼泪,强笑道,接着又泫然欲泣,因为她竟不知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类的祝福语哪句是女儿合用的。
“母亲,即时到了,迎亲的小轿在外候着了。我这便是来背妹妹出门子的。”钱陈礼在门外站了半天,被木氏轻推了一把才算回过神来,同来的还有没收好不舍之色的钱陈群。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