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觉得惭愧,有些话,就更难说得出口一时间,大堂里的空气又开始发冷寒意透过官袍下的丝绵袄,一点点渗入人的骨髓
再这样坐下去,不用主人送客,薛景仙自己就要落荒而逃了在心中鼓了半晌勇气,他终于第二次开口,“晚辈….”分明是昨夜对着墙壁反复演练过好些次,真到要说出来时,却万分艰难,“晚辈跟王都督,当年曾经在安西军中并肩而战受他的照顾颇多,所以……”
“这些话,薛大人上次替明允捎家书时,好像已经说过了!”王陈氏轻轻放下茶盏,低声提醒
“这个……”一瞬间,薛景仙面红过耳真恨不得立刻就起身,抱着脑袋从王家逃出去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第三度鼓起了勇气,低声解释道,“晚辈这次来,其实只想替朋友问候,问候一下他的长辈,毕竟他已经这一走……”
“薛大人穿的可是官服呢!”王陈氏看了他一眼,笑着提醒
“啊,是啊是啊!”薛景仙红着脸低头看自己的袍服,然后讪讪拱手,“本不该穿这身的是晚辈平素穿习惯了,一时疏忽忘了换下来疏忽!请长者见谅,见谅!”
王陈氏摆了摆手,低声回应,“薛大人何必这么客气官服既然挣到了,自然是要穿出来给人看不瞒你说,最近这几天,到我家来的人,几乎个个都穿着官服真的令王家蓬荜生辉呢!”
“夫人言重了其实晚辈打心眼里不想穿这身衣服过来!但是没办法,端了人家的饭碗,就得替人做事推脱不得!”薛景仙心中一阵阵发虚,把牙一咬,干脆直奔主题
“哦?!”王陈氏也放弃客套,在座位后轻轻欠了下身体,“难道还要穿给其他人看么?怪不得这次的礼物如此之厚不瞒你说,最近几天,我替明允收下的礼物,比过年时还要多其中数你这份最为厚重!”
“晚辈,晚辈……”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薛景仙索性豁了出去,“这份礼,其实是太子殿下出的钱晚辈只不过是替人跑腿罢了如果夫人觉得礼物太重的话,可以直接封还了让晚辈带回去反正晚辈把礼物送来,就算完成任务了并不想给王都督和夫人添太多烦恼!”
“那有什么可烦恼的!”云姨突然展颜而笑,已经不再年青的面孔上充满了调皮的意味,“无论是太子殿下也好,其他什么王爷,侯爷也罢,之所以给我家送礼物,不就是为了酬谢明允替国开疆拓土之功么?我把礼物收下后,写信告诉明允,要他一定以国事为重,莫要总是惦记着家里边,莫要辜负了众位大人们的殷切期待,不就行了么?!反正打下来的疆土都是大唐的,一分一尺都不属于我们王家!”
“夫人这话在理,真的在理!”闻听此言,薛景仙忍不住抚掌赞叹自己的这么多年官场沉浮,简直都是白费了见识气度还真不如一个终日窝在豪宅中的女人收了礼物又怎样,为诸位大人效力是报答,为大唐戍边不也是报答方式的一种么?难道脚下这片江山,还能归了别人去?
想到这一层,他心中的天空豁然开朗摇摇头,笑着补充:“夫人的话极对明允在前线率领大军浴血奋战,功勋赫赫后方的人无论送什么礼物,想必他都受得起是薛某发傻了,早知道这样,不如直接拉上半车铜钱,从侧门送进来!”
“铜钱可太占地方了如今京师里边送礼,讲究送的是古玩字画,再不济就是金元宝,又好看又不占地方!”云姨笑着点头,“殿下那边还有什么吩咐,你干脆直接跟我说了别再绕弯子了,咱们绕来绕去,茶都冷了!”
“还没吩咐呢,先让薛某过来,混个熟面孔罢了!”薛景仙不愿意再费劲兜圈子,坦然相告,“但日后想必有需要明允出力的地方依薛某之见,明年春天大食人也许会反扑明允恐怕未必能从大宛抽得出身!”
这已经是很明白地告诉王洵,且勿赶着回来淌京师里的这潭浑水了对于功名心甚重的薛景仙而言,着实非常难能可贵只是如此明显的暗示,云姨却好像没听出来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莫非朝廷真的要从大宛抽调兵马回援京师么?局势真的已经糜烂到如此地步?封将军不是已经把叛军顶在了崤山以东了么?刚才你还说,哥舒翰将军在潼关天险,组织了第二道防线西域那边可是几千里膏腴之地呢,如果朝廷把大宛都督府的将士全召回来,几代安西军将士的血,不是全白流了么?!”
“这……”薛景仙屁股底下发热,身子来回扭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姨的提问几千里膏腴之地,恐怕在太子殿下和杨相眼里,永远顶不上半尺权柄至于那些战死的将士,不过是户籍册上边的几个模糊不清的名姓而已,有谁会真的在乎?
想了好久,他才终于叹息着道:“可能朝中有人觉得,西域那边丢了,总还有机会再打回来况且大宛都督府将士骁勇善战的名声,如今已经在京师里边传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