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之前众人在宴会厅里喝过酒,即便现在身边还放着酒杯和洋酒,大家虽然没有醉,可酒后脑热,忍不住就打开了话匣子。哪怕跟五国银行团借款的事上面再三强调要保密,可今天到场的人都是高级官僚,这事在他们那里或多或少是知晓一二,没必要刻意隐瞒。
没过多久,先前说宋教仁可以合作的那人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照我看,这事也是另有蹊跷的。贷款是必须的,咱们běi jīngzhèng fǔ现在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各省都督擅自截了税款,国库入不敷出,自然得靠洋人的接济。至于新华门里面的那些传言,说贷款是为了彻底解决南方问题,我看十之仈jiǔ是讹传。”
这一带头,众人都有一些隐瞒不住,在他们看来除了是闲聊之外,更是卖弄个人在权力中枢的消息灵通。之前那李姓军官立刻反驳的说道:“你胡说,我大前天在总长办公室里还亲耳听到段总长说要用借款向rì本人购买军火。告诉你们,新华门里面的消息都不%是空穴来风,这里是什么地方?总统府、政务院、陆军部,谁人敢没事在这里造谣讹传。”
“就是,就我看,当初在武汉就不应该停火,一口气把这些人打垮了,犯不着还要今天再来善后。我就看不惯这些只会胡瞎掰的革命党,只会说,不会做,国家大事他们懂什么。”
“总之现在南北局势不简单,国会大选国民党占了一半席位,大总统在获悉消息的当天就雷霆震怒了。要是让宋教仁北上组阁,又搞什么责任内阁,又搞什么政党政治,到时候大总统的权力往哪里搁?咱们北洋往哪里搁?”
“大总统忌讳的就是国民党跟南方那些都督们打成一片,国民党在政治上有权力,那些都督在地方又军力,要是让他们得逞,这天下还谁能说得算?”
“我看,可能会先谈,谈不拢的话……唉唉。不说了,开牌,他nǎinǎi的天高九。”
开了一圈牌,众人唏嘘了一阵。
趁着这个空隙袁肃忍不住也跟着插嘴说道:“诸位,诸位,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咱们要一分为二来看。国民党是国民党,南方的那些地方都督跟国民党是两回事。更何况就我了解,国民党内部也是派系林立,眼下的情况就好比三国时期袁绍的三个儿子,大总统就如同曹cāo,若是曹cāo进逼河北,袁氏兄弟必然团结对外。”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沈姓军官恍然的说道:“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击则联而抗子,不击则内讧不止。”
袁肃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南方那些拥兵自重的都督无非是贪念个人权力和个人地盘,这些人才是祸乱国家的罪魁祸首。国民党只是一些没有实权的政客,他们妄图通过国会和内阁来获得权力,但试想一下,若是让他们进入zhōng yāng,他们还会跟南方那些军阀走到一块吗?”
在场的其他人虽然很清楚袁肃的意思,不过他们却对南方具体的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这会儿也不能表示赞同或者反对。大家也察觉到谈话越来越偏题,就只怕继续说下去会踩过雷池,于是在随意附和敷衍了一阵之后,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赌局上。
袁肃同样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太多了,于是也不再继续谈论这件事。然而通过这次闲聊,他意识到在běi jīngzhōng yāngzhèng fǔ内部存在两个很明显的政治意图,有人认为应该武力来解决国内问题,以此来捍卫北洋集团的统治权;也有人认为应该与宋教仁为首的国民党势力联合,从政治角度来解决南北的争端。
“管他那么多,政治上的事情咱们这些人是插不了手的。”
“武力解决问题也好,和平解决问题也罢。不过……若是今后都是讲政治,咱们这些武夫还有用武之地吗?”
这番话仅仅是随口说出来的话,不过却间接的透露了许多北洋军人内心的想法。袁肃暗暗记下了这句话,在心中反反复复叨念了好几遍。
快到十点钟时,涵元殿的国府宴会陆续散场,宾客们都赶着回家参加自家的团圆饭。
袁肃在袁克定的招呼下,一起退出宴会场回到怀仁堂。他感到遗憾的就是整个晚上自己都没有机会与段祺瑞、冯国璋等人碰面,不过想想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和资历,非但不能与段祺瑞、冯国璋二人交好,反而还会惹人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