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除了流风和陆余,全都曾受困于迷心阵中。流风年纪尚小,对催眠术的抵抗能力定然微弱。苏漓和苏夜虽然有同样的经历,但苏漓是靠自己的力量挣脱了心魔自迷心阵中醒过来,苏夜却是被她强行抹去了记忆,被她从心魔幻境中给拖了出来。所以,稍后若是她在施展催眠术为陆天解开暗示,恐怕只有苏漓能心志坚定的应对到底。
苏夜对她太过关心,一不留神就会被她的眼神暗示误导,万一让他想起了那些被封住的记忆,再度引发他的心魔,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百里澈和苏漓接到了瞳依的暗示,自然明白瞳依是在顾及些什么,苏漓冷然的下令道:“陆公公,带风儿下去。”
“父王!”流风刚要抗议,百里澈和苏漓的凌厉的眼神便同时袭来,流风小嘴一扁,乖乖的闭嘴,跟着陆荃和陆余一起去了偏殿。
苏漓又看了苏夜一眼,苏夜皱眉道:“依依在这里,我哪儿都不会去。”他没好气的瞪了瞳依一眼,“大不了我不看你的眼睛便是。”
百里澈挡在了苏夜的面前,隔绝了他与瞳依的视线交流,勾唇道:“小王爷执拗起来,我们可都无能为力,既然如此,我便代小暮儿看着他便是,你安心的对付陆天就好。”
瞳依无奈的看了苏夜一眼,知道百里澈所言没错,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苏夜是不可能离开自己,放任自己去做什么危险的行为,所以,便也不在多言,凝神专注的望着眼前的陆天。
一直都带在瞳依手腕上的血玉镯微微一闪,瞳依将镯子取下平放道陆天的面前,一边轻轻晃动,一边用低沉诡异的音调问道:“你是谁……”
伴随着她稍显阴冷的语气,一股凌厉的杀气从瞳依周身溢出,将陆天细密的围绕。陆天不敌瞳依的气势威压,那凶狠的眼神在瞳依的言语迷惑中逐渐变得更加空洞,直到完全褪去了所有的情感,变为了空白的麻木与茫然。
百里澈早就在苍熔洞里的时候,便见识过瞳依使出这种比迷心曲更诡异的秘术。上一次,便是他也差点被瞳依那双幽深的眼睛所蛊惑,陷入那一片看似清澈却深邃无比的幽潭中。
他深知瞳依此法的厉害,所以便严密的挡在苏夜的面前,杜绝他与瞳依的视线交汇,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当苏夜听到瞳依那低沉诡异的声音时,心中狠狠的一跳,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裂出了一道缝隙,在他的思绪中呼之欲出。
怎么感觉……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苏夜墨眉轻拧,仔细的在脑中追寻着那声音的源头。数道飘忽的影子在他的脑中不停的闪现,然后越来越清晰,苏夜的额头缓缓冒出了细汗,眼神里也多了一丝诡异,就在他要完全陷入瞳依诱导的声音中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嘶吼,“你们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你们一定会死的——”
苏夜瞬间一惊猛然回神,原本已经要看清的影响顷刻间又化为了碎片,在他的思绪中消失不见,苏夜侧身望去,就见面前的陆天面色扭曲以头抢地,一边痛苦的打滚,一边发出凄厉的咆哮。
血丝从陆天的七窍中身处,瞳依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抬手挡在小腹前后退了一步,苏夜和苏漓同时向瞳依跃过去,而百里澈则上前按住了陆天,以先前同样的手法封住了陆天所有的气脉,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瞳依的眼底划过了一丝杀气,“也不止是中了伶九的迷心曲,体内还有伶九种下的蛊虫。”
想不到伶九竟然在他的身上施加了双重的禁锢,当她要消除陆天的记忆将他唤醒时,竟然意外的引发了他体内蛊虫的躁动,让他出现了方才那种激烈的反应。他们果然不该太小看伶九的。
百里澈吩咐暗卫将陆天等人拉下去压入天牢,苏漓问道:“可想出了应对之策?”
“我需要时间。”百里澈回答,“如今抓到了这几个蛊虫发作之人,我便能着手去研制解药,看看能不能清除他们体内的虫毒。”
苏夜扶着瞳依又问:“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伶九在九州大陆的各处水源都下了毒,难道一直都没有想出应对的方法?”
百里澈轻轻一叹,摇头,“南疆蛊王的蛊毒与一般的毒素不同,伶九在偷学了他的养蛊精髓之后,自己又加以改进,使得虫卵在没有孵化催动之前,看不出任何的异常。我曾经也取到过许多百姓的血,想在其中找到虫毒的痕迹,可惜却一无所获。只有当她吹响哨音让蛊虫孵化之后的时候,我们才能分辨出谁遭到了她的暗算。这些年,我想尽了办法都没有找到毒发之人,自然也无从下手。好在今晚这宴会倒是引出了几人,并且让我们留住了活口。我会尽力去寻找解毒的方子,但只怕伶九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马上就会对大雁有所行动。”他又看了苏漓一眼,“或许,你不该这么早就暴露双腿痊愈的消息,那样伶九便不会急着对大雁宣战,闹了今天晚上这一出。我有预感,大雁马上便会有更大的血光之灾。”
“秦逸的人呢,他想做什么。”苏漓的表情未有丝毫改变,仿佛完全没有将伶九放在心上,百里澈继续回答:“他应该只是单纯的想救丘南而已。没有这个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一定做什么都不会习惯。眼下伶九和将离已经出现,并且夺走了北齐的长生殿,他应是想救走丘南后率领夙卫军打回北齐,将长生殿再度夺回来。虽然秦逸畏惧将离,可若是他再不做出些反应,只怕夙卫军的将领也要动些小心思了,无论如何,秦逸定然会在近期向北齐发兵。”
“差人传信于他,告诉他离叔武功全费,伶九也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正在大肆搜捕常山,并且寻找蛊王毒经,以求能解毒自保。”苏漓冷然一笑,“找个机会放了丘南,让丘南回到秦逸的身边,助他与伶九一战。”
丘南会被苏夜诱捕纯属意外,然后便被百里澈秘密关押起来将近半年。这半年里,苏漓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动用丘南,如今眼看着秦逸与伶九之间硝烟弥漫,便知道丘南这枚棋子到了能派上用途的时候了。
没有丘南的秦逸,顶多在武力上能与伶九一战,但有了丘南的秦逸,便可以最大限度的拖住伶九,即便不能置伶九与死敌,也能让她元气大伤,暂时没有精力来顾及其他地方发生的一切。
“夜儿,带瞳儿回明月宫吧。”吩咐完百里澈之后,苏漓又转向苏夜交代:“天色不早了,瞳儿的身体劳累不得,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夜看着苏漓依然凝重的神色,便知他还在盘算着要如何对付伶九。
目光微闪,他扶着瞳依在一旁坐下,懒洋洋的对苏漓说:“王兄,你忘了今夜是什么日子了?”
苏漓微微一怔,百里澈却勾唇一笑,就听偏殿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叫声:“王叔,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今晚是除夕!”
流风的小脑袋从偏殿门口冒出来,对着苏漓叫道:“父王,今晚我们本该一起守岁的!”说完,他便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发生了大殿上的事,苏漓本就已经忽略了今晚这特殊的日子,此时听到苏夜和流风提起,便眉心一紧,淡然的问道:“你们想如何。”
瞳依看着苏夜清澈的黑眸,轻轻一笑,“王兄,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如何对付伶九,也已经安排好接下来该如何做,那便先把其他的小事放一放吧。”她起身走到苏漓的身边,看着他道:“我的身体没那么虚弱,有百里城主帮忙调理数日,这点时间还熬得住。难得除夕之夜我们都在一起,阿夜和流风也从边境赶了回来,今晚就一起守岁如何?”
苏夜托着下颚,有些不耐烦的瞥
着苏漓说:“王兄,这可是我从鬼宗回来后的第一个新年,你曾经对本王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之事,难道不该趁着今晚对本王忏悔,好好的补偿一下本王么。”
“就是就是。”流风的小脑袋又冒了出来,“父王,这也是我从四方城回来以后的第一个新年,你也要补偿儿臣!”
方才他虽然被轰到了偏殿,但正殿里发生的事情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父王大概是觉得依依刚才施展的秘术他们抵抗不住,所以才让他们暂时回避,但他们说的话可半点都没有避着他们。此时王叔已经将话题岔开,转到了除夕夜守岁一事上,流风哪里还忍受得住,立刻便伸着脑袋为苏夜隔空助势起来。
苏漓看着瞳依清灵的笑脸,再看看苏夜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有百里澈意味深长的浅笑和流风期待的眼神,心底顿时一暖,先前萦绕的阴霾一点点的消失。
他顺了顺瞳依的长发,低声道:“好,今晚就在乾坤殿,孤陪你们一起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