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的觉醒,是何时开始的呢?”
面对着凡妮莎的质问,赛斯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此刻的赛斯那完全不曾掩盖的心虚。
“万人的鲜血呢,那可不是什么容易搜集到的东西,不如说在兽人战争之后的世界,哪怕仅仅是几人的伤亡,都是足以让王国震撼的大事,”凡妮莎继续说道,“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环境里,真的发生了那么一件足以撼动整个世界,但是又合情合理的事情……”
“那也就是……”凡妮莎道,“斯坦索姆。”
“……”
“啊哈哈,”就在赛斯沉默的时候,夏洛特忽然一笑,“看起来终于暴露了呢,不过也是,这么明显的破绽,想来谁都能看出来呢。”
“所以血骑士的事情我们需要隐瞒,甚至于包括艾丽西亚自己,”赛斯道,“不知道你们能答应我么?”
“为什么?”凡妮莎却是反问道,“这不就是你一直追求的么?让艾丽西亚重新变成阿尔萨希亚·米奈希尔。让那个注定了要辉煌的人,寻回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因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生是不是真的适合艾丽西亚,”赛斯苦笑,“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应该记得,曾经的安萨娅,是一名洛丹伦引以为傲的白银之手圣骑士吧?”
“而作为一个公正学派的圣骑士,其标志是什么,想来也不用我说了,”赛斯道,“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一个标准的公正骑士,即便是她的老师乌瑟尔大师,我敢说也不会做的比她更好。即使身为高高在上的贵族,她却能够获得所有下层民众的支持,她的民望远超父亲,她的命令更是比起王宫里的谕令更有效力。如果说,在这个时代谁能够让所有的洛丹伦士卒为之效死,让所有的洛丹伦平民都甘心跟随的话,不是泰瑞纳斯殿下,不是乌瑟尔大师,不是莫格莱尼领主,而是她,阿尔萨希亚·米奈希尔。”
“所以你才会说,那是她本该拥有的辉煌……”凡妮莎皱眉道,“可笑我当初还在劝解你……”
“不,这并不可笑,”赛斯道,“因为知道今日,我可能才刚刚确定……”
这样的人生,未必是她所想要的人生。
沉默降临在三人的中间,在从穹顶投射下来的光线照射下,赛斯俊俏的脸上出现了莫名的反向阴影,以至于此刻无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只能见到他的嘴唇开阖,吐露出一些平日里不会在人前宣示的词语。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洛丹伦的精灵就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人生就仿佛在这些书籍里记载的世界线一样,被预言所钳制,固定了所谓的‘最优路线’,”赛斯道,“她理应美丽,强大,高贵,亲民,她必将加入白银之手,必须成为新一代最优秀的圣骑士,必须受到士卒的崇拜与信任,必须走上人类的顶点,成为一个完美的记号,道德的标杆。”
一连串的必须,就好像一个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在听众们的心头,以至于凡妮莎只要设想一下那样的人生,就会觉得浑身发抖。因为在一连串必须所构成的人生里,她这个人生的主人,却反而好像看客,被固定的线指使着,表演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生。人们所需要的,终究是一个名为阿尔萨希亚·米奈希尔的偶像,而非一个名为安萨娅的凡人。
“然后,这个标杆,将必定要**,”咬紧了牙关,赛斯恶狠狠地续道,“他们费尽心思培养了阿尔萨希亚,却又在同时防备着她变成毁灭世界的恶魔。他们一边用最漂亮的词汇去赞美安萨娅,另一边却要用最深沉的手段防备着她。而这般的首鼠两端,所为的,却仅仅是一篇预言而已。”
“但是如果没有这个预言,你也不会迷上那个灿烂的安萨娅,”夏洛特忽然道,“或许你觉得被安排好的人生值得厌恶,但是你又如何否定,这样的人生,就是真实的你呢?”
“你说的很对,所以,即使是一切曝光,发现自己的人生只是一场蹩脚的木偶剧之后,安萨娅还是会选择守护自己的国家,还是会选择继续这样的人生,因为,那已经是她的一切,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可能将之抛弃,”赛斯道,“但是,那毕竟是阿尔萨希亚的人生,而不是艾丽西亚的人生。”
“……还不算笨呢,你这个家伙。”夏洛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还是一样地一厢情愿。”
“不,我已经很蠢了,从艾丽西亚醒来开始,她就一直在宣示着,属于艾丽西亚的,应当是一段新的,只属于她自己的人生,而我,却直到现在才领悟到一直以来的讯号……”赛斯道,“性格,武器,习惯,记忆,一切的一切,都被那个阿尔萨希亚自行洗成了白纸,而愚蠢的我,之前却一直想要在这张白纸上复印一份本不属于她的图画……真是……”
“然而艾丽西亚终究只是人偶,”夏洛特道,“一个由安萨娅自己创造的人偶,她无形之间已经再一次地玩弄了自己的人生,自作多情地重新开始,所换来的也只是无情的虚假舞剧罢了。当午夜钟声响起,**还是会重新变成**,而不会成为故事的主角。”
“或许吧,但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对自己自私,”赛斯道,“安萨娅并非是抛弃责任的人,艾丽西亚也好,阿尔萨希亚也好,总有一天,她会做出一个选择,决定属于她自己的人生,担负起她应当担负的责任。”
“而在那之前……”赛斯道,“这场午夜前的舞会,就当是我们送给她的见面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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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在天鹅镇城镇中心的一处偏房中,艾丽西亚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