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苍白的月从天际缓缓升起,黯淡凄迷,连四面树丛中的虫鸣也仿佛低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哼唧着。
从马车上下来时,西陵炎狠狠打了个喷嚏,鼻尖微红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面前巍峨的城门,身后冷不丁伸出一只手,递过来了两团棉花。
“为免在圣上的面前失仪,王爷,您不妨用这个塞上鼻子以防万一罢。”穆安澜在背后说道,声音里明显是一贯的冷嘲热讽。
西陵炎泰然自若地前行,仿佛没看到背后人的手,“若是仅你一人听到此声不适,最好建议你用它堵住你的耳朵。”
穆安澜嘿然,二人彼此调侃过后也并无大碍,他随手将棉团丢回马车车厢内,快步追上西陵炎的脚步。
突然一声好像平地炸雷,谢灵焉暗中揉了揉耳朵,燕王世子西陵弘每次的出现都是这么突兀,也丝毫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西陵炎迎了上去正要开口,少年已经健步如飞地冲过来,带着满脸的愤怒之色奔到跟前,脸色铁青地一把用力抓住了谢灵焉的手腕,怒斥道:“你这阉人,在这里吞吞吐吐阻挠,便是有几个脑袋也不顶用的!快点滚开!”
除去轻浮,谢灵焉又在心中为这位世子打上了一个“冲动”的标记。但燕王父子眼下她还不想交恶,便假意挣扎了几下,低声道:“世子放手……您的力气太大了……”
话音刚落,陡然一道破空之声飞来,西陵炎突然瞧见那飞来的异物,双眉一蹙立即探身要去抓,却听“哎哟”一声,西陵弘已经捂着手背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惊慌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得益于西陵弘的大嗓门,四面的太监和宫女们瞬间都慌慌张张地开始四处乱跑,不一会儿就见到几名千牛卫士兵奔了过来,立即跪倒,“世子,方才发生何事?哪里的刺客?”
西陵弘的手背上红肿一片,更有大块的乌青,他恼怒愤恨地大叫:“你们还不快去抓人!那名女刺客必然还有同伙,如今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敢对本世子出手了,下一次是不是就要拔剑刺向龙椅?”“……”西陵仝坐回到龙椅中,脸色又沉了下去,不发一言。
魏修能的心中不由紧紧揪起,自从知道了妹妹和摄政王的私情,他一直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变故。
不知何故,他早已隐约察觉到魏梅心对于西陵仝并不亲近,可却始终不知究竟为何。这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性格偶有顽劣,但也不失为一名优秀的皇子啊。
安静片刻,魏修能试探着道:“难道……娘娘是惹陛下生气了?”
方才接到消息,竟然连太皇太后都赶去了清宁宫,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完全不敢想象。
西陵仝赌气似的闭上嘴巴,仍然一声不吭。
“陛下!”魏修能这下也真的恼了,严厉地道,“您固然年幼,可现在您已经是一国之君,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耍孩子脾气,不然,朝臣们该怎么议论?”
西陵仝脸上憋得一片通红,也噌的站了起来。
“那就让他们议论好了!”他大叫,愤恨地盯着面前的舅舅,“她自己做出这种事,难道不怕别人说吗?既然……她不曾把朕当儿子,朕又何必顾虑她?”
他的母亲和别的男人苟合,甚至在当初根本就不想让他当皇帝,这样残忍的母亲,他凭什么要对她好?
魏修能吃惊地看着愤怒的少年皇帝,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竟不知道能说出什么。
听完他们的这番话,谢灵焉心头微微一震,悄然走开。
谢灵焉慢慢走在御书房后的小道上,仔细思考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以如今的所见,她的确感到,西宫太后魏梅心对于西陵仝的态度非常奇怪,完全不似一个母亲该有的模样。
想起被西陵屹杀死的小女儿,谢灵焉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如果当初她再仔细一些,她再对身边的人警惕一些,她可怜的女儿也不会惨死在西陵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