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认出,这宫女正是白日里去萍云宫的那三人之一,那时她便感到这宫女的伶牙俐齿,也难怪太皇太后要特地派这么个机灵人来通报。
宫女抬眼看了看她,却又垂下头去没有接口,让谢灵焉心中更是叹服她的能屈能伸。
尽管百般不情愿,西陵仝还是跟着谢灵焉一起往延寿宫去了。
谢灵焉屏气凝神,心中却不由自主一紧,那熟悉的声音……竟是西陵屹?
“皇叔!”西陵仝尖叫出来,似乎极为不忿,“朕究竟为了何故,竟要为他们所摆布?”
西陵屹轻轻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难道陛下还有更好的处置之法?何况,庄王本就带着战功还朝,陛下当真要随意重罚,朝中之人不知要如何看待陛下、看待陛下好不容易争得的这个皇位呐……”
房中一时陷入了寂静。谢灵焉挑了挑眉,暗中叹了口气,今天这番变故对于小皇帝西陵仝而言,的确过于措手不及,若是被逼上绝路,宛如溺水之人,但凡手边能有什么抓住,便以为是能令自己生还的救命稻草。
从早朝时西陵屹对庄王西陵豪的敌意而言,无疑与西陵仝不谋而合正中下怀。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想必西陵仝也懂得这番道理,才特意与西陵屹在此间商量。
然而从头到尾,西陵屹对于皇位的渴望甚至没有丝毫的削弱。
谢灵焉眯起眼睛,直起腰站到墙边,微微垂下眸子。西陵屹……当真仍是如此执着?
既然对于摄政王的位置仍然不餍足,看到他如此急功冒进的模样,她也就不必再等待什么。
“皇叔所言甚是,朕……今晚必不缺席。”西陵仝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西陵屹言尽于此,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很快就走了。临走之时,他刻意往四下里多看了一眼,但除了往日里伺候西陵仝的那几个熟面孔,他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西陵屹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等到西陵屹的身影一消失,谢灵焉便从隐身的廊下钻了出来,在巧绿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下进入了屋内。听到动静,坐在桌前的少年天子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睛,出乎意料的没有发脾气,只是转过脸沉默。
谢灵焉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一勾,“陛下这是认输了?太皇太后不出手则罢,一出手竟让陛下如此甘心了?”
“谁——”西陵仝几乎一瞬间跳将起来。谢灵焉看他小脸已经气得通红,眼睛也似有泪珠儿滚动,忙安抚道:“奴才糊涂,那些人毕竟是陛下的长辈,陛下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谦虚恭敬些,也是应当……”
听得这话,西陵仝眼睛一红又要发作,谢灵焉话锋一转,道:“……陛下这样示弱,也正好为反击酝酿。”
西陵仝跌回椅子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孱弱无助的孩童。
“反击?朕还能怎么反击?朕都被他们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朕好累,不想斗了……”
谢灵焉冷笑道:“那么,陛下是想把皇位交出去了?”
西陵仝身上一哆嗦,“皇位”,两个字把他刺得一个激灵,皇家子弟从小的教育让他做出下意识的反应,脱口而出道:“决不!”
谢灵焉眉头轻蹙,举目天地之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而对于皇室之中的人,能让他们为之花费毕生心血的倒不是钱财,而是最高的那个宝座。
她轻轻叹息,今晚这场接风宴,就让她帮这个小皇帝好好出一口气罢。
酉时刚过,延寿宫那边便派了宫女过来延请西陵仝。
“朕知道了。”西陵仝有些不耐烦地挥手,压根儿连那些宫女的脸都不想看,“现在还早着呢,皇祖母怎的比朕还心焦?”
为首的宫女盈盈一拜,不缓不急地道:“自陛下登基以来,朝中诸事繁杂,太皇太后心疼陛下,因此想请陛下早些去延寿宫坐坐,一家人团聚消遣一二,也是为了陛下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