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谢永侠在昏沉之中感到有人在轻轻地拍他,睁开眼蒙蒙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他的面前。
“江雪!”谢永侠惊喜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江雪熟练地收拾好盖在谢永侠身上的被子,麻利地来到窗前,“唰”地一声,拉开了窗帘。
一.曙红色的朝阳顿时跳跃进这单调而宁静的病房中,透过窗户远远望去,那东来的晨曦渐渐划破了黎明的薄雾,将栖霞山顶披上一层金色的彩霞,就像一位刚刚出浴的少女,娇艳而宜人,淳朴中透着掩饰不住美丽的身段。窗前是一些高大的古榕树,浓密的树叶遮天蔽日,成群的麻雀在透着斑斓光影的树枝间,欢快地跳跃与歌唱,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严冬的肃杀,将这朦胧中的世界轻轻摇醒。
“怎么样,老同学,家乡的早晨还是这么美吧,还是一派青山绿水,和风煦阳的景象。”,江雪笑着对谢永侠说。
这时谢永侠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江雪一身ru白色的紧身职业装束,高高隆起的双胸和秀美的长腿,在披肩直长发的衬托下,成熟女性那迷人的优美轮廓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虽然江雪已经四十六岁了,但风韵犹存。她一直没有结过婚生过小孩,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生活磨难,加之性格天生开朗,又善于保养,因此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年轻、漂亮,如一朵盛开的月季花。
“唔。”他含混地回答着。
“对了,作为医院内科的护士长,我要告诉你,在我们护士工作期间,你得要回避。”“唔。”“还有我给你买了早点,就在外面,去吃早点吧。”“唔。”谢永侠猛然发觉这个回答不对,急忙说:“不,不,不,这怎么行呢!”“老同学,你别客气嘛。”江雪说着就把买好的早点递给了他,还补充说,“我知道你从小就爱吃这小花包,这可是我一大早从玉堂街的百香园买来的。”这下就使得谢永侠不好再推辞了,他知道这可是江雪的一番好意。
谢永侠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保持一种高级公仆的神情与举止,当了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以后,很多故交旧友在他面前说话都显得有些拘谨,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江雪,因为江雪不仅是他中学时代的老同学,下乡当知青时的好朋友,而且还曾是他年轻时代的恋人。
有一次江雪去省城参加培训,谢永侠和一群在省城工作的同学,在市中心最高级的希伯来餐厅请江雪吃饭。江雪邀约了省卫生厅的一位副处长同去。席间,各位同学和客人都恭称谢永侠部长长部长短的,唯有这个江雪,竞当着众人的面叫上了谢永侠读中学时的外号,吓得那位省卫生厅的副处长在惊愕中悄悄地扯了好多次江雪的衣角,也搞得谢永侠和大伙都哭笑不得、尴尬万分,后来这消息传到妻子杨蕾的耳朵里,为此两口子还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别扭。
江雪为母亲和半娘进行了体温测量和例行的护理。这时两位护士推着输液小车来了,江雪亲自为母亲和半娘打上了点滴后告诉谢永侠,母亲目前的情况比较好,只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而半娘的情况要麻烦些,急性肺炎引起的高烧还没有消退,病情还很不稳定,不过鲁院长已经安排了院里最好的内科医生,全力进行治疗,叫谢永侠不要过于担心。
江雪和护士走了之后,谢永侠关上了病房门,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拿起江雪为他准备的一部小说看了起来,这本书是著名作家邓贤的名作《中国知青梦》。看着看着,小说中的那些情节不知不觉勾起了谢永侠的回忆,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往日那熟悉的一幕幕……
七.年代初的秋天,谢永侠、江雪和宿栖县第一中的同学们初中毕业后,被县革委知青办下放到本县最偏远的罗家湾公社,那时的江雪正处在花样年华的季节,情窦初开的她爱上了比她大两岁的谢永侠。
谢永侠由于家景贫寒,直到九岁才靠着半娘的资助去读小学,因此在班上年龄最大,被喜欢他的同学尊称为“谢大哥”,同时也被不喜欢他的同学贬之为“谢大憨”。那时的谢永侠最大的优点就是爱帮助其他弱小的同学,江雪就是其中的一个。
江雪的父亲本是县上的一名副书记,“文革”中被戴上“走资派”的帽子,发配到“五、七干校”劳动,这两个同被打入“黑五类子弟”的谢永侠和江雪,不禁同病相怜,在非常繁重的田间劳作和枯燥乏味的乡村生活中,两人慢慢将纯洁的友情升华为火热的爱情。
每到年底,生产队分粮分红的时候,平时囊中羞涩的谢永侠这时总会揣上些角币,跑上十多公里的路,到公社去卖些甜甜的糖果,在蛙声四起的临溪小树林间,借着银白的月光,悄悄地递给爱吃糖的江雪;江雪也会送给爱看书的谢永侠一本本《金光大道》、《艳阳天》。就这样,谢永侠和江雪各自在对方的心田里勤劳地耕耘着爱情,并企盼着那金色秋季能早日来临。
这一天终于来了。在一个浓密的天幕下的夜晚,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激烈地冲撞着,就像地下平时不断蓄积强大的地能,“轰”地一声,地表裂开了,满地都是红彤彤的熔岩在流动,将世间万物摧枯拉朽般地熔化,谢永侠再也不能抵御江雪那耳鬓厮磨的诱惑了,紧紧地搂住姑娘那细细的蜂腰,两片滚烫的嘴唇便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到了七十年代末,随着江雪的父亲重返领导岗位,并升任为宿栖县的县长,江雪也离开了罗家湾公社,去就读省卫生学校。谢永侠与江雪这一段乡村爱情故事便彻底画上了句号,原因就在于:江雪的母亲嫌弃谢永侠家境贫寒,门第不相配而从中阻挠……
但江雪的母亲做梦都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后,就是这个谢永侠居然吉人天相,大富大贵,官至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比他当年做县长的丈夫还要风光,以至于被那些老姐妹们在闲聊中取笑为“先天白内障”和“睁眼瞎”之类的。
“大伯、大伯!”一阵清脆的女童声,打断了他的回忆,谢永侠抬头一看,见谢永东的再婚妻子林美虹领着小侄女囡囡正站在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