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之手里拿了剩下的半坛女儿红,一边喝了几口,一边晃晃悠悠的沿着楼板朝听水轩的楼下走去。
林逸之有心戏弄这南宫老道,其实对于他骗了自己三锭金子的事情,林逸之并不十分生气,反倒觉得这老牛鼻子虽然满嘴乱扯,竟胡话,却也还滑稽非常,并不招人厌恶。
所以,他打定主意,便装作喝醉了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边走边喊:“二,是那个不长眼睛的在这里打扰我的酒兴……”
店二回头看见一脸酒气的林逸之,心中有些不安,这醉汉发起疯来却是谁都害怕的,这店二能在离阳城最大的听水轩做活计,那眼力价也算的上万中无一了。
店二忙头陪笑的来到林逸之近前道:“这位爷,的该死,这有个蒙人钱财的破老道,在这儿大呼叫,打扰了爷的酒兴,的这就撵他走!”
着抬脚就要去撵那南宫一金。
林逸之晃晃悠悠的伸出胳膊,一把将这店二拽了回来,仍旧装着喝醉的样子,含糊不清的道:“这年头儿……还有这样的老道?爷没见过,今日倒要瞧个稀奇!”
罢,将那店二随意的一拨,力气虽然不大,可到底他是一个修者,便是随意一拨,那普通凡人也架不住,那店二被他一拨,向后蹬蹬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脚跟。
心中暗想,这醉酒少年体格清瘦,但力气却是很大啊!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楼板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有四个戴斗笠的人正在吃喝,一眼瞥见林逸之这随意的一拨,皆是眼神一寒,相互对视了几眼。
四人中较瘦的一个压低声音道:“你们三个盯紧,我回去告诉主上!”
那三人了头,这较瘦的人站起身来,三拐两拐的跟林逸之擦身而过,朝听水轩门口走去。
林逸之毫无觉察,依旧是装着喝醉了,晃晃悠悠的往下走。
待那较瘦的人走到南宫一金近前的时候,南宫一金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忽的,他一张手,将这戴斗笠的人拦住,嘿嘿笑道:“哎!朋友,见你形色匆匆,估计会有祸事上门,不如让贫道跟你算上一卦如何?”
那戴斗笠之人刚想发怒,心中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臭算卦的,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当,只是狠狠瞪了南宫一金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听水轩,钻进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南宫一金望着他消失之处,忽的摇摇头,叹口气道:“唉,这凶巴巴的一眼,估计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凶了,可惜了,可惜了!”
林逸之心中好笑,这南宫老头不管到哪里都忘不了他这坑蒙拐骗的老本行,这番行事,倒也实在是有些可笑。
于是,他将手中那半坛女儿红遮了脸,晃晃悠悠的来到南宫一金的面前,含含糊糊道:“你不是神算么……给爷我算上一卦……算的好了,爷给你百金!”
南宫一金闻听此言,眼神一亮,好家伙,百金啊,看来喝醉的人的钱的确好挣。
他忙装出一副道行高深的样子,还念了一句别别扭扭的法号:“无量天了个尊的……贫道当然是从来都是神算子,你要卜卦,先把你的姓名告诉我,道爷我好神游太虚,向三清祖师爷帮你问一问!”
林逸之闻听呵呵大笑,将那遮挡自己脸的酒坛轻轻移开,朗声道:“我叫林逸之,仙长这名字你熟否?”
南宫一金正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的装相,重复了一遍:“林逸之……林……什么!”
这才明白过来,忙双眼睁开,正见林逸之站在他眼前,抱着膀子呵呵笑着看着他。
南宫一金脸都绿了,就差吓的腿肚子转筋,但犹自保持着镇定,眼神闪烁,一边想着脱身之计,一边嘴上对付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二傻子……”
他顺嘴就把心里想的话了出来,林逸之一瞪眼,他才意识到自己顺了嘴,忙呸呸呸了三声,嘿嘿笑道:“原来是林……林……”
他实在是想不出恰当的称呼,摇头晃脑的“林……”了半天,才一瞪眼,咽了咽口水道:“……林少侠!呵呵,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贫道早就过,我们有缘自会相见,怎么样这才过了五天,我们就在这里见着了。”
林逸之依旧抱着膀子,淡淡的笑着,不话,只听他言。
他越是这样保持淡淡的笑容瞅着南宫一金,南宫一金越是心里发毛,后脊梁骨都冒冷气。
不由的再次支支吾吾道:“那个……林少侠喝酒喝的高兴……贫道我就不叨扰了……这就先告辞了!”
着转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晃几下那破布幌子。
刚走到门口,但觉一道残影在自己的眼前闪过,林逸之已然来到了他的眼前,用手一拦道:“道长哪里去啊……你看今日阳光晴好,我一个人喝酒也实在憋闷,不如你随我上这听水轩高楼之上,品酒赏河景,顺道再帮我卜上一卦,岂不美哉!”
着仍旧笑吟吟的看着南宫一金。
南宫一金一脸的哭丧模样,嘴里声嘟囔道:“子跟老子一模一样,都是走路一溜烟……笑的让人渗得慌……”
林逸之见他嘟嘟囔囔,也无心细问,料他也不出什么好话,并未在意。
南宫一金再次摆摆手道:“额……贫道今日有事……林少侠的美意……”
话还未完,就见林逸之忽的将手搭在南宫一金的肩膀之上,然后稍一用力,便将他勾到了自己身前,接着将那半坛女儿红顺势往他嘴里猛的灌了起来。
只听的咕咚咕咚几声如灌牛一般的声响,那南宫一金鼻子嘴里全是酒水,满口的酒将他噎的直翻白眼。
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顿时火冒三丈,将那破布幌子朝门板前一戳,叉腰嚷道:“林逸之……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不就是拿你了三锭金子,和着你这样灌我喝酒?”
林逸之仍旧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呵呵的道:“仙长哪里话来,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我好心请你先尝几口,你倒怪我来了?那三锭金子值什么?仙长倒是愿不愿意上楼一叙?”
南宫一金一捋袖子,恨声道:“这听水轩就是跟我犯冲,十几年前在这里就倒霉,今天也是这样,不就是喝几杯破酒,道爷我天不怕,地不怕!”
林逸之闻听,将他一揽道:“甚好甚好!道爷走着!”
不由分,便将他半推半拽的朝楼上拉去。
南宫一金忽的站住,瞪了一眼林逸之道:“等会儿!我那招牌不能拉了!”
着,顺手将门板前的破布幌子拿在手中,这才慢吞吞的跟这林逸之上得二楼。
只是,再走到二楼楼板旁的桌子前,微微看了一眼桌前的三个戴斗笠的人,然后似乎不经意的摇了摇头……
林逸之让南宫一金坐下,自己竟然没有和他对坐,竟然在他身侧挨着坐下,南宫一金似乎还颇有些嫌弃似的往一旁挪了挪。
然后压低声音问林逸之道:“子,你挟持道爷我到底要做什么?”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你诓了我的金子,这顿饭你不请客表示一下么?”
南宫一金闻言,朝着桌上瞅了一眼,不由的只币吧嗒嘴道:“好家伙,红烧佘鱼、清蒸火鸦掌、生汆耳熊胆……好家伙,足足十几道菜,你一个人吃得了么你?你这一顿得花多少钱?”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我一个人当然吃不了,这才盛情的将你请上来啊,我管他一顿花多少钱,我了,这顿你请!”
南宫一金闻听此言,直觉的肉痛无比,狠声道:“林逸之……你也忒狠了,这一顿我好容易从你手上辛苦赚来的三锭金子就得浪费两锭……”
着,拿起筷子,颠起后槽牙,头也不抬,可劲的往嘴里划拉那些美味,不多时,只吃的肚子溜圆,只打饱嗝,就那样似乎还没有放下筷子的意思。
林逸之半筷子都没动,只笑呵呵的看着他道:“你这样吃……不怕撑着?”
南宫一金满嘴还是饭菜,含含糊糊道:“废话,这是我掏钱的,我不多吃谁多吃啊?这一顿不得把后面两顿的饭一同吃进去啊!”
林逸之闻之哈哈大笑,更觉得这老道虽然嘴损了,平素耍个骗子,但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
林逸之笑道:“若不是你骗我三锭金子,不定这顿饭我请你了呢?”
南宫一金这才放下筷子,用手抹抹嘴,故作神秘道:“兄弟,你以为我真的全是骗你的?”
林逸之似乎来了兴趣,呵呵笑道:“哦,你不是你出恭时偷听我们话……”
南宫一金将头摇得跟拨浪鼓相似道:“就你们三人那几句话,能有多少消息,我且问你,你们师尊那雅号陆枣核,你们半个字了么?”
林逸之闻听,也是一怔。
南宫老道面露得色道:“不如这样,我现在继续给你念叨念叨,我要的对,你呢就把这顿饭请了如何?”
林逸之头道:“成交!”
南宫一金再次神气起来,摇头晃脑的清了清嗓子道:“这大热天的,道爷我嗓子都冒烟了……”
林逸之瞪了他一眼,朝楼下喊道:“二,沏壶好茶!”
楼下二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提了茶壶上来。
林逸之给自己满了一杯,又替南宫一金满了一杯,这才道:“可以了吧!”
南宫一金端起茶杯,先是闻了一闻,然后眯着眼睛品了一口,吧嗒着嘴叹了口气道:“唉……此生估计再也无法品到这世间的绝好茶了!”
言罢,那脸上满是沧桑缅怀之色,竟和方才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