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肃静!”
这声高呼过后,另外四个公堂工作人员齐声长吟:“威武!”
年近四十的提刑官一脸严肃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最近几个月来每次升堂的时候这公堂上都是人满为患,今天旁听席上更是挤得水泄不通,连座椅的缝隙间都站满了人。除了萧山本地好奇的百姓外,大多都是来自全国的邸报记者,这桩案件在过去的几个月内轰动全国,今天这些记者都焦急等待着记录提刑官的宣判。
坐下后提刑官并没有立刻去拾惊堂木,而是先望向坐在被告席最左侧的两位满头银的老人,这两个还存活于世的并参与杭州之战的前新军营官都低垂着头,他们胸前挂满了耀眼夺目的勋章。
“包将军、史将军,你们卑鄙的行径令人不齿,”提刑官大声地斥责两位老将军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令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军队还有执政王陛下蒙羞,让所有为我们国家努力效劳的人蒙羞!”
说完提刑官重重一拍惊堂木,本来就鸦雀无声的公堂上更是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楚地听到。
“萧山监察司起诉被告合谋杀害宋建军,本官认定被告无罪。”
“萧山监察司起诉被告合谋伪造自杀现场,本官认定被告无罪。”
“宋家遗族诉军队用人不当,萧山提刑司对此没有管辖权,驳回。”
“宋家遗族要求军队修改战史有关杭州之战部分,萧山提刑司对此没有管辖权,驳回。”
“宋家一组要求军校修改现有教材中有关杭州之战部分,萧山提刑司对此没有管辖权,驳回。”
……
一口气说完所有不利于原告宋家的判决后,提刑官顿了一顿,加重语气说道:“宋建军是军人,无论军队对他做了什么都不在本官管辖范围内,但他的遗孀和孩子们不是。军队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理由,对死者的遗族隐瞒事实,对宋建军死因的大肆造谣也给他的遗族造成极大的伤害……”
洋洋洒洒讲解了一番自己宣判的理由后,提刑官宣布:“军队对宋家遗族的损害,不是处于军队内部而是生在军队和平民间,这损害的原地是萧山,萧山提刑司对此有着当然的管辖权,本官判军队要赔偿一百万给宋家遗族。”
公堂上此时只有密密麻麻地笔纸摩擦声,所有的记者都低着头飞快地记录着提刑官的言。
“虽然宋家没有要求,但本官还额外命令军队……”提刑官看着被告席另外一侧,那里还有三个正襟危坐的军人,他们是军方的过堂代表,一个个腰杆挺得直直的,身上穿着笔挺的军装,目不转睛地望过来,提刑官一指坐在原告席后的方向:“向宋教官的儿子郑重道歉。”
见三个军方代表没有立刻反应,提刑官盯着他们说道:“若军队对本官的判决不服,可以向杭州府提刑司上诉。”
事先这三个军官已经同军队的讼师讨论过判决问题,提刑官的判决并没有太出乎他们的预料,这桩陈年旧案已经变成了军队不堪忍受的丑闻,军方的讼师强烈建议接受所有的可忍受裁决。向杭州府上诉最好的下场就是被驳回,万一杭州府的提刑官重新受理此案的话,那么军队就还得忍受几个月的丑闻折磨,在公堂上被质问得体无完肤。
三个军官同时站起身,整齐的转身向着宋建军的儿子,摘下帽子抱在臂中,向他弯腰九十度深深鞠躬,保持这个姿势几分钟之久才缓缓抬起身,然后利落地转身重新面向萧山提刑官:“大人,军队接受判决,放弃上诉。”
“被告可以走了。”提刑官又重重一拍惊堂木:“退堂!”
提刑官的背影消失后,公堂上一下子就像是开了锅,大批的记者疯狂地向门外跑去,打算以最快地度把消息回自己的城市,而门外还有许多记者没能挤进来,他们见门开了之后就纷纷伸头询问:“怎么判的?”
还有的人则向前涌来,想向原被告提问。
这时宋建军的儿子已经是热泪盈眶,他望向李讼师:“李先生,我们赢了?”
“是的,宋老板,我们赢了。”李讼师笑道,他让宋家把被含冤自杀改成谋杀诉讼,谋杀这么荒唐的控诉一开始他就知道肯定赢不了,但给了萧山提刑司一个受理的理由,被传唤的当事人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最凌厉的反复盘问:“我从来没打输过官司。”
“原来我还担心付不出你们的讼金。”宋建军的儿子轻松地笑起来,他的积蓄付一个月的讼师费都勉强,虽然对方一直说结案再结账,不过这也是始终压在他心头哦一块巨石:“李先生明日我们就结账吧。”
“我们现在就可以结,”李讼师微笑着说道:“陈老板已经说了,宋老板的讼金都免了,这个官司我们讼师行请客。”
“什么?”宋建军的儿子叫道:“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如果不是担忧被告挑唆事端,陈老板都想送一份仪金给宋老板的。”看宋建军的儿子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李讼师笑着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东家——陈老板被一大群记者围拢在中间,正大声表着声明:
“陈记讼师行,全国最好的讼师行。”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提刑官长吁一口气,这个案子折腾了他好几个月,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他打算请假放松些时日。
“大人,浙江总督来访。”
“快请。”
自从这案子之后,萧山提刑司的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大人物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总督大人,有什么事下官可以效劳吗?”
浙江总督已经年仅六十,不过仍然神采奕奕,坐定后他先恭贺道:“邢大人真是年轻有为,这案子真是审得细致入微、判得让人心服口服。”
“总督大人过奖了。”这案件升温后,浙江总督也抽空前来萧山旁听过三次,不过这是他次来和萧山提刑官说话,两人称得上是初次见面。
“邢大人应该知道,再过几个月,我省就又该选举了。”浙江总督倒是快人快语,一句话后立刻就直奔主题。
“下官一向是投票给总督大人的,”提刑官笑起来:“总督大人不用拉票,下官也是您的忠实党羽。”
“这个我知道,”就是因为打听到对方是自己政策的铁杆支持者,浙江总督才胸有成竹地前来谈话,而且相信这个话题能投提刑官所好:“我省有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司法。”
“总督大人说的是。”提刑官果然立刻点头称是:“我省的司法已经被闽粤远远拉在后面了,确实需要急起直追。”
这个问题也是浙江总督备受攻击的地方,政敌最近一直在猛烈攻击浙江的司法落后,问题提得都非常尖锐刻薄,让总督大人感到很头疼,而且现选票流失了很多。
“所以我想邀请邢大人相助,和我联手参选下一届本省选举。”本来萧山提刑官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但这个案件的审理让他名声大噪,浙江总督调查后现百姓对这个提刑官的印象都很不错,过九成五的人认为他刚正不阿,是个让人信得过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