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它当初的起始点:应该对问题进行简约化处理。但是,究竟应该朝哪个方向去寻找这个“简约”点呢?当今世界虽然缤纷缭乱,形形色色,但大略都可划归两大类型,除了“复杂”,就是“简约”了。而且这两大阵营之间也并没有划定绝对的界限。任何一个“复杂”相对一个更复杂的东西就是“简约”。而任何一个“简约”相对一个更“简约”的东西来说,它又可以说是“复杂”的。所以,只说是寻找“简约”,这范围还是太大太大。但教授的提示中,有一点却是很有启示性的:他说“我倾向于从日常生活能接触到的代码系统中去寻找对应的破解路径”,这里,“日常生活”这四个字非常重要。教授也充分估计到,这个“编码人”(陈越向教授扼要地介绍了欧阳杰也就是醉饮狂俊的基本情况,但按保密的要求,始终没跟他具体透露这人到底是谁),既然从来没接受过正规的编码训练,也没接触过这方面高深的理论,更不是这方面的专门从业人员,那么,他很可能是从他所能涉足的“生活领域”里,得到某种编码启示的。
也就是说,到欧阳杰的日常生活圈子里去寻找他可能接触得上的那个“代码系统”。
如果这个侦破思路是正确的话,那已经极大地缩小了应排查范围。应该承认,这个想法既具有重大的突破性,也具有重大的建设性。
陈越把这个思路跟两个助手一说,当即获得了他们的认同。这是发生在第二个限期第六天晚上的事。因为离最后期限只剩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已经连续奋战了十来天的他,不顾疲劳,连夜乘坐专机去北京找到ats主任,当面把这新获得的思路向ats主任做了详细汇报,希望能得到ats方面的“宽限”,再给点时间,让他们再做一次努力。哪怕是最后一次努力也行。
听完陈越的请求,ats主任没有马上答复;只是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惨然一笑道:“想法倒是挺好。不过,晚了……”
“不能算晚嘛。”陈越赶紧申辩,“还没过最后期限嘛。通过前一阶段的工作,我们抓住了一个新的侦查方向。这也算是阶段性成果嘛。如果领导觉得我们新确定的这个侦查方向还是有点希望的,再给点时间也不为过。”
“……”ats主任定定地打量了一下陈越,他那多肉宽大的脸庞上突然显现出一种少见的僵硬和无奈的神情,给人的感觉,他似乎是有话要说,又似乎不忍心在这节骨眼儿上把这话说出来打击对方似的。就那样,仍看得出,这一刻他内心相当矛盾地挣扎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这样,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半个小时。不会太长。反正,我没回来前,你别动窝。一定等着我。”
陈越知道ats主任是要就“宽限”问题,当面去请示高层。
半个小时过去了,ats主任没回来。又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陈越有点急了。经验告诉他,在高层那儿扯皮的时间越长,说明遇到的麻烦越大。又过了一会儿,主任果然一脸沉重地走了进来,坐下后,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细心地斟酌着用语用词,对陈越说道:“今天你不来,我原本也是要找你当面谈的。这一阶段,你干得挺不容易。甭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杭州……干得都挺努力。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情况,高层是了解的。现在的问题是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就得去适应变化了的新情况。现在的新情况是,高层决定撤消有关‘欧阳杰和汪天晓非正常死亡’的一切专案调查……”
陈越的心狂跳起来,忙问:“撤消一切调查活动?包括我们这个解码小组?”
主任平静地答道:“是的。包括你们这个解码小组。上面要求立即将这个决定传达到相关的每一个人员,而且还要求,从传达的那一刻起,该决定就立即生效,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