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隐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厂里,有时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回一两次家。≥ 老厂区有个小招待所,过去专门接待来厂洽谈业务的经销商。这小招待所是十来年前盖的,设施自然都非常陈旧了,整个装修还停留在当年那个地板革、印花墙纸和胶合板贴面家具的水平上。餐厅油腻的墙纸上必然沾上了不少苍蝇和蟑螂屎,绝对不能再用来接待各方的”上帝”了。这些年.这些“上帝”们的口味“水涨船高”。住不好、吃不好、玩不好。“顺便”再捎不回去一点什么土特产和“小意思”,他们是不会跟你在购销合同上签字的。仇隐下决心在厂区外买了一块地,新盖了一个“宾馆式”的接待处。原先的这个小招待所就改作了内部员工的“培训中心”。他自己平日里就住在这培训中心的三楼。他说晚上腾不出时间,于是跟陈越约好了早晨八点见。为什么定八点?因为七点半前,他要看某电视台那档“早间联播”节目。这也可以说是“雷打不动”的。然后他大概得花半个小时去处理一下昨天积压下来的一些杂事。别看他年轻,在行政事务方面,已经很有经验了。他知道有些事务性的杂事,似乎并不太重要,但一旦积攒多了,就会变得非常被动,处处掣肘。所以,他每天必安排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处理这方面的事情。
七点五十五分,早晨很早就从北京出的陈越带着他三人小组的一位女同胞,稍稍提前了一点来到培训中心楼下,仇隐的秘书已经在门厅里等着了。别人曾特地向陈越介绍过仇隐的这位秘书,甚至还有这样一种夸张的说法:这位秘书是仇隐的“镇厂之宝”。别的你不用去追问了,只看他身上带着六七部手机,你就应该知道他有多忙,在仇隐身边的位置有多重要了。所以也有这种说法:这家伙名为“秘书”,实为仇隐的“总调度”、“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或“白宫总管”。此人姓谷,单名一个“乔”。有人问他,您那个“乔”,应该是“桥”吧?他说,是。别人再问,那为什么把“木”字旁给去了呢?他笑笑说,前些年有人替我看了一下生辰八字,说我命中多木。多木,障碍就多,磕磕绊绊就多。劝我去掉一点“木”。我捉摸着,总不能把家里那点木器家具全扔了。我愿意,我老婆还不愿意哩,于是乎只能名字上下手,那“桥”就变成了此“乔”。大伙笑道,您这么有能耐,又这么受领导信任,还信命呢?他嘿嘿一笑道,玩玩呗,玩玩呗。这年代,还有啥信不信的?
陈越总以为仇厂长自己才三十来岁,这位“谷秘书”最多也不应过二十七八岁。但一握手,一抬头,一询问,才知道谷秘书已经四十多了。少白头和较为粗糙、色素沉淀较为浓重的皮肤,再加上过于老成和世故的神情,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足足还要大个十来岁左右,说他五十来岁,都不为过。
“请稍坐会儿?”谷秘书谦和地笑着.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排陈越和那个女同胞在门厅一厢的贵宾室坐下.一边又背过身去,从腰带上取下一部掌上电脑型的高档手机.给仇隐通报道:“他们来了。”趁他撩起衣襟的那一瞬间.陈越看到这小子腰问的确挂着不少部手机。没有七八部.也足有五六部,像手雷似的,足足在腰间围了一圈,况且他手里一直还攥着一部哩。随后他继续保持着那种十分谦和的神情,引领陈越等上了三楼。
三楼整个一层都为寿总生活起居和办公所用。以楼梯口为界,往左,是他的办公区,往右.自然是生活区了。整个小招后来都重新装修过了,三楼当然也不例外。楼道虽窄,光线也不甚明亮,但两壁的护墙板却闪着那种高档深色木料(胡桃木?)本有的名贵光泽:这是一种均匀、含蓄、悠远而深沉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