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月就站在灭沧澜数步之外,背对着烈火冲天的血夜炼狱,亭亭玉影仿佛隔绝了虚幻与现实的界限,将灭沧澜眼前所见全部化为动荡人心的温柔幻象。
灭沧澜只觉一波波lang潮在不停冲刷着心头,历经伤痛磨砺出来的尖锐城府正在这久违的柔情中渐渐消减,血瞳中卷起绒絮般飞舞的幻光。
“师……”灭沧澜的唇齿仿佛被滚烫的蜜粘住,刚一开口只觉一股甜腥涌上咽喉,在唇齿之间蔓延开一片恍似甜蜜的血腥。
当年月的笑容被血烟打出半面阴影,如同冰雪堆就的身影恰似青莲宗当日,纵是血迹纵横、尘烟扑面仍觉楚楚动人。
那片鬼风缠绵地扭动着,渐渐扯成千万片碎光席卷过灭沧澜的身形。一股极寒的尖锐气劲立时刺入灭沧澜通身,他却似是连这疼痛也感觉不到,捂着半面伤残面容的手亦在颤抖着渐渐松开。
仿佛平地起了鹅毛大雪,鬼风散碎而开的碎光不停扑打着灭沧澜的身体。血烟将他与当年月迎面对立的身形围在其中,血色阴影大起大落冲天掠地,这呼啸如同鬼泣的声响却在灭沧澜耳中成了缠绵的伴奏。
只因当年月那温柔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唤他,“沧澜,来……沧澜,到师父这儿来……”
那声音仿佛充满了悲戚,又似是满载着欣喜,灭沧澜心知那当年月只是阵局中的幻影,但是这想法却是无法唤回他的理智。
他知道眼前又是一个杀机纵横的网,却已然止不住地坠了进去。
那碎光层层搜刮着灭沧澜的气劲,将他体内的寒热之气统统压制下去,而灭沧澜此刻却是致命地没了动作,任凭寒热之气上也不去下也不来地凝滞在体内,如同大片迅猛凝结的寒冰般堵住了各处血脉。
“唔……”这沉重的窒堵感令灭沧澜身形颤抖,半面脸容上滴落旋散的碎血越发急促落下,立刻被卷入风中散成暗色的血光。
包围灭沧澜通身的碎光骤然发出了极其绵软的质感,如同大片扯裂的丝绒般托住了少年的身体。随着那碎光化成连绵的白影,一股无法遏制的困意冲上灭沧澜的天灵,精光微弱的血瞳更加涣散。
“我……”这股蛊惑人心、直令人想倒头大睡再不顾其他一切的缠绵之感钻入灭沧澜心头,眼皮如同沉重的帘席般无法睁开,眼前景象大明大暗地闪动起来。
“沧澜,你累么?”当年月微微一笑,纤长的雪白手指袅袅伸到灭沧澜眼前,那极度冰凉的触感却是鼓励一般更加放纵了灭沧澜全身的困意。
她温柔地抚摸着灭沧澜的脸庞,苍白的嘴唇轻轻一勾,将一片清寒的奇香喷吐在灭沧澜的耳边,如同小蛇般缓缓缠绕着少年的耳垂,“睡吧,沧澜,不要再想任何事……”
“师父……”灭沧澜已然站不住,向后一倒撞在大团绵软的碎光之上。那碎光如同柔软的珊瑚绒一般微微一弹,如同巨大的拥抱般将少年身子裹入其中。
而当年月也顺势抱住灭沧澜的脖颈,如同千年寒冰般毫无一丝温度的娇美身躯轻轻压在他的身上,那令人悲伤的音色内却缠绕着蛊惑人心的回声,“沧澜,不要醒来了,就这样一直睡在师父怀中吧……”
那声音明明就在耳边,眼下却是越发的渺远,仿佛从寂寞的满月中传来,将人引入永世不醒的梦境之中。灭沧澜的手颓然一落,本就被紧紧压制的功体更是无法调起一丝气劲。
这明显的蛊惑却是旋成了毫无出路的牢笼,灭沧澜则如再不抵抗的猎物一般卧于其中。
灭沧澜脑中不停闪烁的“此乃幻象”的生死警告也终于颓然散去。布下此局的黑手攻的是人心深处的温柔,那里是无法用风霜武装的禁区,就算灭沧澜已然城府深沉,但却败给了当年月的幻影给他的无限温存。
那一丝纯洁的少年之情,始终不曾在灭沧澜心中消去。此刻它便成了那只引入黄泉的钩子,一把钩住灭沧澜将其拖入黑暗。
灭沧澜的血瞳内还在闪烁着零星微光,呼吸却是如同沉睡般规律而沉稳,一个悠久的大梦铺天盖地灌入了他的天灵。
不再被遮挡的半面脸容赫然露出,英俊的棱角已被腐蚀殆尽,暗色的筋肉翻绽纵横,唇边露出一行残破的牙齿。而另半面脸虽是完整,但却突起着道道青筋,那青筋正引动着腐蚀之气越过鼻梁,将这一副绝世面容统统化成细碎的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