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进竹一堂,柜台的少年就叫住了魔翎,说是早些时候,有人送来了一盒东西,指名道姓要交给魔翎。魔翎从少年手中接过盒子,发现比想象的还要沉。
“这盒子做得这么精致,又封得死死的,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宝贝?”少年好奇地问道。
“送来的人没有说吗?”魔翎反问了一句。
“没有,”少年摇了摇头,“他只说一定要你亲手打开,还说打开方法你也知道。”
“那看来是某个老朋友送来的东西了。”魔翎拍着盒子说道,“你要不介意的话,我打算回房间再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恐怕有些……”魔翎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少年就心领神会,魔翎嘿嘿一笑,抱着盒子上了楼。
回房之后,魔翎将盒子置于桌上,然后迅速关闭了门窗,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捻指念了个咒法,将符纸撕作八片,分别扔向了房间的八个角落。符纸片一头没入墙中,立即泛起一层淡黄色的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很快不见了踪影。魔翎这才回到桌前,摸出火折子点着,找到盒面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凹陷,将冒着火星的折子插了进去。很快,盒面起了反应,只见一条暗红的火星从凹陷处开始,沿着盒面的花纹燃烧起来,不过多时,整个盒面的花纹都被染成了暗红色,甚是好看。接着“咔嚓”一声从盒内传出,花纹的颜色疾速消退,不一会就恢复到了原样。魔翎再轻轻将盖子揭开,一股浓郁的芳香便从盒中扑面涌来。
“好香好吓人……”
魔翎看着满满一盒纸包整整齐齐地躺在盒中,惊愕得许久没合上嘴。将它们一一取出清点数目之后,魔翎发现各式各样的千日醉竟有近百种之多。看着如此之多的纸包,魔翎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无比,因为接下来,魔翎就要从它们当中找出与南斗星交给青舟的纸包最为相近的那一枚。
魔翎在椅子上坐定,先闭眼细细回想了当初接过纸包时闻到的味道。接着从堆积成山的纸包中抽出一枚,放在鼻尖嗅了嗅——“不是这个。”说罢,魔翎将它放到了桌上。
就这样,魔翎不停地重复同一个动作,直到将所有的纸包都嗅过之后,发现躺在盒内的纸包还剩三枚。魔翎将这三枚纸包拾起,又仔细嗅了一遍,仍旧分辨不出哪一种更像,于是取出早已备好的香炉,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包解开,倒了一半在香炉里,点着后合上盖子,静静地等待烟气从炉顶冒出来。
就在魔翎在楼上舒适地享受着千日醉的芬芳的时候,竹一堂迎来了一天中最忙的时刻,少年在楼下既要替人把脉看病,又要给人抓药算账,可以说是忙得团团转。假如少年知道了魔翎在楼上所干之事,估计要气得直跺脚了。
日落西山的时分,少年总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挥手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后,少年将门外写着“业中”的牌子翻了个面,露出了“打烊”的字样,然后关闭门户,准备收拾屋子。
“刚才魔翎兄上去之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就在少年嘀咕的时候,魔翎扶着墙壁,慢腾腾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竹掌柜,还未收工吗。”魔翎的身子倚在墙上,满面红光,眼睛尤为发亮,盯着少年嘿嘿笑道。
少年先是一愣,马上从魔翎脸上觉察出了些微不对劲,于是丢下手中的活,上前扶住魔翎问道:“魔翎兄,你没事吧?”
“竹掌柜这说的什么话,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魔翎离开了墙壁,将双臂一展,立刻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没有倒地,幸亏少年反应快,上前一步将魔翎接住。魔翎又是嘿嘿一笑,满面醉醺醺的模样,手臂挽过少年的脖子,亲热地凑近少年的耳边说道:“竹掌柜,良辰春宵,你我二人出去快活一番如何?”
少年听到这话,双颊顿时红到了耳根,二话不说,低头扛起魔翎的肩背,架起魔翎就往楼上走。魔翎一看方向不对,连声挥舞双手叫到:“错了,错了,走错了。”可他依旧架不住少年连拖带拽,最后“噗通”一声,被少年丢到了床上。
“不知道你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发起疯来了?”少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替魔翎盖上被子,魔翎哪里肯干,翻来覆去踢着被子,就是不肯规矩。闹得最后实在没办法,少年只好叹息一声,“魔翎兄,得罪了。”随即将魔翎的身子翻了个面,一掌劈在魔翎的后脑勺处。
这招果然见效,魔翎身子一抖,立刻没了反应。少年重新收拾好了床铺,拍了拍手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摆在桌上的盒子。
“该不会跟这盒子有关吧?”少年走近一些,将盒子端了起来,可是颠来倒去都找不到开盒子的窍门,摆弄一阵无果,只好放下盒子,满脸遗憾地离开了房间。
夜半时分,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从梦中惊醒,觉得嗓子干渴无比,便下床来出门盛水。路过魔翎睡的房间,想起了傍晚时分的事情,心里有些放不下,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情况。少年轻轻推开房门,摸着黑蹑手蹑脚地来到魔翎的床前。黑暗中,只能看见床上一团乱糟糟的,少年犹豫了一会,伸手向被子一摸,摸了个空。少年心中“咯噔”一声响,赶紧取来房里的油灯点燃,走近床前一照,哪里都找不见魔翎的影子。
一同不见的还有桌上的盒子,不远处的窗户半开着,这也和少年印象中的不一样。难道说魔翎从窗户跑出去了?那他为什么不走楼下的店门呢,是怕吵醒我吗?
少年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少年是知道的,虽然魔翎平常总给人一种沉稳平和的感觉,但他时不时会做出惊人之举,对此,少年也快要习惯了。
于是少年吹灭了油灯,摸黑回到房间,躺下继续睡觉。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在青龙城清冷的大街上,一个修长的身影抱着一个方盒子,正疾速地朝着城东飞驰而去。要是离得再近一些,还能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刻也不离开。这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了城东的一间小竹院内。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声男子的惨叫先从院内传出,接着一间竹屋轰然震响,燃起了熊熊烈火,火苗烧得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将竹屋烧了个干干净净。再看院内,只剩一具焦黑的尸体,掩埋在灰烬之中模糊不清。
第二天日上三竿,魔翎才从睡梦中醒来,刚一起身,脑袋就“哐”地碰在硬物上。魔翎“哎哟”一声,赶紧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碰到的是床梁,只是不知自己何时竟然睡到了床下去了。
稀里糊涂的魔翎从床下爬了出来,理好衣服准备下楼,正好在木梯口撞见了少年。
“青虫兄,早啊。”魔翎最先打了个招呼。
“不早了,魔翎兄,”少年叹了口气,“这都快晌午啦。还有以后不要叫我‘青虫’。”
“哎呀?已经晌午了?”魔翎瞧了瞧店门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正是午间的光景。“没注意,竟然睡了这么久。”
“不要岔开话题,”少年不满地瞪着魔翎,“以后再叫我‘青虫’,我可就不会应声了,魔翎兄。”
“嗨,你听错了,我分明念的‘千重’,看我的唇形,”魔翎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竹——千——重,怎么样,没错吧?”
少年半信半疑地看着魔翎,说道:“魔翎兄,你莫不是在敷衍我?”
“哈哈……怎么会。”魔翎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青虫兄多虑了。”
“哎,算了,”少年一瞧魔翎果然不长教训,就懒得再说,转而问道,“昨天夜里你不好好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昨天晚上?我在睡觉啊?”魔翎觉得莫名其妙,“我记得我睡得很早。”
魔翎说的跟少年知道的明显不一样,于是少年又问道:“你记不记得,你昨晚醉醺醺地下楼来过,扶着墙壁,走路都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