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之变,已经过去三日。
不知为何,尽管大劫已去,近日以来,秦川却总有几分恍惚。
那仿佛是在一片苍茫的天地之间,有璀璨的星光,也有浩瀚的烟波,如此美妙。一个罪孽深重之人,蜕去了一身枷锁,仿佛伏跪着。
如此虔诚。
“善恶对错,先生如何判之于我?”
“善恶,本在人心。”
“那,人心,却是善?还是恶?”
“人心本无善恶。曾几何时,他人施恶于你,你却不知,他人亦有善施于他人;你决心以恶向恶,本也为善,却又不知,你施善于他人,亦有恶再施于他人。善恶循环,终成因果,然,善恶无止也。”
“若以善向恶,岂非任恶猖獗?”
“善恶终有报。你因被施于恶,心愤难平,总以善恶计较,其实才是大恶。你可明白,无善无恶,自在人心,这才是我逍遥之义。”
“如此,却是弟子错了么?”
“是。你,选择了深渊。”
深渊……
……
微暖湖风,直让人忘记了寒冷。
秦川记得萧如白与闻人醉殉情的那座岛中悬崖,这一日,不知为何,突然想来瞧瞧。或许,来缅怀那被命运无情捉弄的人们。
仿佛,便是自己。
不巧,此时此刻,居然在那崖上偶遇了一人。
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岁老、然而色却不衰,一袭白衣,神采奕奕,若不是并非穿着道袍,直让秦川错以为是自己的师尊无尘子。他独坐崖边,注视着茫茫的云梦大泽,尽显一副隐世高人的模样。
此人,秦川认识。
……甚至,才刚刚见过不久。
见得此状,秦川面色微微怔了一怔:
“先生前番救命之恩,秦川谢过。”
当即行了一礼,秦川却是无比尊敬地躬下身,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日,若非这位老先生出现,恐怕自己不是死在司空寂的手中,便是被星宿劫突然爆发出来的可怕力量反噬而死了。自己修为突飞猛进,正是那时将幻灭之祭下的真元注入了星宿劫中,造成了极大的变故。
险些,与那司空寂真正地同归了。
所幸的是……
想到如此,秦川的心中都还有些后怕。这也是,近日来自己神情恍惚的原因之一,那股力量,远远比心魔的反噬还要可怕!
“那星宿劫的力量,可压制下来了?”
老者看着秦川,只淡淡地问道。
“承蒙先生相助,已然无恙了。”
秦川应道,随即又有些冒昧地问道,“敢问先生名讳?”
“子隐。”
“?!”
闻言,秦川突然大惊失色。
自号“子隐先生”的,却不是那逍遥谷的谷主么?
……难怪,他会出现在这萧如白陨落之地。
传言之中,子隐先生本是数百年前的儒园大贤,功盖天地,乃是当真无愧的修真第一人,儒园兴盛的一大原因,便是因为有他。而得了如此成就之后,他却突然自废了修为,干脆利落地抛却一切功名,离开了儒园,隐世而居。
后来,便有了逍遥谷。
据说这子隐先生自废了儒家修为,却又自创出一套修习法门,其内容世人不知,但从外出逍遥谷弟子普遍的强盛实力来看,可想而知……
那套逍遥谷修习心法,究竟有多高深!
萧如白,便是其一。
那后来被中原人人畏惧的“琴魔”,更是如此。
“秦川再拜!”
迟滞了许久,秦川终是又无比恭敬地行了一礼,一时仿佛无言以对,只能由衷表达心中敬仰之意,“若非先生出手,恐怕秦川早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先生救命之恩,秦川无以为报。”
“我救了你,却也救了司空寂。”
“?”
“当年,司空寂与如今的山阴居士,乃是同门师兄弟。司空寂为长,其又天赋异禀,本是钦定的门主继承之人。一切变故……”
老者叹了一声,颇有唏嘘之意,又继续道:
“他二人的师父,算是儒园历来成就颇高的门主,可惜后来,因为与魔道抗争多年,难免染了魔障。一次危机之中,儒园商议的结果,是由司空寂亲自将之击毙,化解天下安危。那时,司空寂万般不愿之下,终是应了下来。”
“那,他便成了这天下的罪人?”
听着,秦川心中一沉,轻声问道。
“其时,儒园门主堕魔之事,外人并不知晓,儒园也不可能随意外传。司空寂犯下此等叛逆的弑师之罪,却是由他的师弟,山阴居士,集聚天下英杰,共剿于之。司空寂不愿与正道相争,东躲西逃,结果,也染上了魔障。”
说完,老者别有意味地瞧了秦川一眼。
秦川不语。
老者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一切,起因不过是儒园毫无意义的颜面而已。唉……那时,司空寂曾来我逍遥谷求我收留,但我并未同意。他无奈离去,却无意中知晓了一个上古之秘,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是八大邪器?”
“不错。”
老者应着,眸中也多了几分沉色,“造化弄人!一念之差,本来不惜违背道义犯下弑师之罪,而以此守卫天下苍生的他,却走上了另一条路,选择了一条深渊。儒之仁爱,在他的身上,俨然变成了一个笑话。”
“……”
秦川沉默。
忽而瞥了瞥自己的前胸,那个上古之秘,此时,自己也知晓了……
摇了摇头,秦川随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