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脸上也不好看,夫妻一体,夫人被人笑话,也是削了他的面子,到底忍气,平和道:“那会子她才是新妇,我们院里有几个人都闹不清,管起这偌大的府邸,出了差子也是有的。如今她在咱们家也有些时日了,家里的人头也熟,我们院里的事也管得井井有条,又会算账,我看与前头的孙氏也很不离格。”
贾母攒着眉头,想挑点邢夫人的错处来反驳贾赦,惊觉邢氏这些日子乖觉得很,竟没有原来那样吝啬贪财、阴阳怪气的模样。珠儿媳妇大喜,贾母赏了那些好东西,也不见邢氏眼热发酸,还很得体了亲自探望了李纨,送了些好东西。贾母鸡蛋里挑了半天的骨头,竟也没甚可拿捏的,嘴里强道:“孙氏是什么人,她一个后来的也想和前面的比肩,这是什么心思?”
贾赦见占了上风,笑吟吟奉承道:“这还得多谢母亲,为我挑了这样两个贤惠能干的媳妇。母亲从那些人里头挑中了明秀了,虽比不上月常,想来也是不差的。”明秀是邢夫人的闺名,月常是孙氏的学名。贾母百思不得其解,从前贾赦不是还嫌弃邢氏小官之女,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内里俱是草包,如今怎么反常赞起了贤惠?又想起这一二月间,贾赦打发了多少奴才,大房的关防竟严了起来,从前跟个漏斗似的,如今传出来的消息倒是越来越少了,贾母心里不免又添了三分不自在,佯骂道:“早知道我操碎了一颗心,寻了她来,你心里倒不自在,把人撇在一旁,尽和一群狐媚鬼道的小妾胡混,如今倒是知道谢我来了?”
邢氏脸上一僵,想起从前贾赦胡闹的那些日子,她简直是度日如年,眼泪都熬干了,也盼不来人,心里不免戚戚。贾赦强笑道:“母亲又笑话儿子。”贾母正想混过去这段话头,她可看不上小家子气的邢氏,倒给她们府上抹黑了,作势训道:“国公爷去得早,只留我孤鬼一人在世上,你又袭爵成家了,我倒不好说你。我也不是说笑,你从前做的那些荒唐事,要是国公爷在,必定打下你的半截来。你细想想,以后你有什么脸面去见国公爷?”
贾赦更是坐立不安,心里又恨了贾母三分,竟如此不给他颜色,二房的人可都坐在旁边听着呢,贾政作充耳不闻状,一副鹌鹑样拢着身子坐在一旁。王夫人只盯着大红顾绣喜上眉梢的桌围,恨不能看出一朵花来,让贾母把贾赦打了回去,她可不想让邢氏来分她手中的权,小门小户出来的继室,怎么能当家,这不是笑话么?贾赦面红耳赤,半晌答不出一个字来,待贾母说够了,才勉强认错道:“儿子愚钝,让母亲担忧。”没奈何,孝道大如天,他能明火执仗地跟贾母吵嘴么?只好任她教训,还得捏着鼻子认错。
贾母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水,平静道:“你知道好歹,我也就放心了。今日天晚了,老婆子也累了,该歇歇了。”贾赦能拦着不让贾母歇息吗?自然不能,只好怏怏不快地去了。后来又闹了一回,这回贾赦可不让贾母先发制人,挑着他的短处说话了,直截了当道:“劳烦弟媳妇管着这些日子,我心里很不安,终究明秀才是冢妇,日后分了家,府里还是要她担起来,她一点儿也不懂,到时不是手忙脚乱。倒不如趁现在学了起来,以后也好教媳妇。”
贾母被气个仰倒,贾赦这话何其恶毒,什么叫“日后分了家”?“父母在,不分家”,这不是咒她死么?如今当着她的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将弟弟扫地出门,日后能指望他照拂兄弟么?王夫人也面色通红,贾赦只差指着她的鼻子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如何不又羞又气?贾政倒是一头雾水,不知情理的样子,想要说话又觉得没甚底气,只好呐呐不语。贾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他这个弟弟,一遇事的时候就装自己不知情,可真无辜!他就不信贾政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不过是装傻子捞好处罢了。
贾赦又说:“弟媳妇操持府里事务,功高劳苦,每日里忙着喝水吃饭的功夫也没有,我心里都记着,如今正好叫你嫂子跟你学学,为你分担一二,不然我看着二弟独守空房,我心里也过不去。”王夫人气得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撅了过去,什么独守空房,是跟小妾通房们厮守乐不思蜀罢?赵姨娘那贱人又有了身孕,贾政又看上了书房里伺候的一个丫鬟,正琢磨着把她弄进来当姨娘,嘴里说的可不是:“夫人这样忙,我挑个人与夫人分分忧。”都说贾赦好色甚于好德,果真是亲兄弟,一样的脾性,却更添了三分虚伪。
王夫人梗着胸口的一股气,慌不迭避过了贾赦的作揖,压抑道:“不敢当。”贾母也奈何,贾赦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只好许了邢氏帮着王氏理事,再不答应,还不知道贾赦这张臭嘴还要说出什么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毕业季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