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难猜的?你的名字难道不是从‘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来的吗?”武令媺无所谓地说,“我只是随便猜猜。如果不是淇奥,那么我会继续猜,譬如……斐君之类的。”
那么,那枚“淇奥”印章确定无疑就是高竹猗的了。是否已经能肯定,星象图的绘画者也是他?!此人的星象士身份,已然有九成九的可能。武令媺在心里暗笑。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随随便便一说,却几乎点中了自己的真名。高竹猗有些微不安。表面仍然波澜不惊,他恭谨笑道:“让贵人见笑了。小人在书房侍候,只不过随着世子念了几篇诗文,略识得几个字。蒙主家恩遇,赐下表字,小人当感念恩德,真真不能接受贵人的好意。请贵人原谅!”
不能接受也要接受!在大周的地界,就算你是楚国的天命金龙,你也得给咱老老实实盘着。武令媺虽如此想,态度却大转变,对高竹猗莞尔笑得亲切,她异常温和地说:“难得楚国质子府还有你这样的奇葩,我很欣赏你。高长恭,好好服侍你们质子,别再让他挨打了!”
不等高竹猗再说什么,武令媺一扭脸,看向不远处抖抖缩缩跪倒的贵族少年少女,吩咐今日随侍的司宝大宫女樊梓臻:“记下他们的名字,回头告知山长,本学期扣他们五十分,也叫他们长长记性。”
那些学生将武令媺的话听得清楚,吓得小脸发白,却只能伏地叩首谢恩。高竹猗这时才听得他们口称“公主千岁”,瞬时明白这位贵气凌人的少女是何许人也。他原本想说的话立刻咽回,急速开动脑筋盘算。
能得到周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的好感,对他的计划将会很有利。但是这样一来,他无法接受她的赐字,拒绝言词就必须斟酌。蓦然回想起在楚国安京等待游学队伍出发的时间里遇见的那些贵族少女,高竹猗有了新的打算。
如果改变谦卑态度,强势坚持自己的主见,这位已经习惯了旁人对她俯首听命的尊贵公主,对他这位奇葩的好印象说不定会更加深刻、强烈。面对有些人有些事,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一想及此,高竹猗将身板挺得笔直,以大无畏的表情,大声重申:“公主殿下,小人高竹猗,表字淇奥!”
武令媺转身打量高竹猗突然变得坚决和悲愤了许多的神情,当真如他所料的那样,眼里的神色彻底柔和下来,就连笑容都真诚了不少。对他微微一笑,她轻轻颔首,却没再说什么,带领众人扬长而入书院。
可怜的高竹猗,他可不知道面对的是两世为人的怪胎。而错误的判断,只能得出错误的结果。盯着武令媺一众人等远去的背影,他脑子里飞快转着念头,想着以后要怎么巩固玉松公主的好感,进而得到他想知道的某些皇族隐密消息。
在书院努力接交大周贵族子弟,高竹猗为的就是这个目的。眼下有了更好的利用对象,他怎能放过?凝神思索片刻,他走向那些帮了他大忙的学生们,谦逊有礼致谢。
只是这些往常与他折节下交的少年男女,此时却避他有如蛇蝎。即便是最为痴迷他的那位小姐都眼含热泪,一步三回头地弃他先行离去。
太平玉松公主的威势名不虚传,她果然也不是世间一般二般的女子。来到太宁以后听闻的那些事情,越发坚定了高竹猗想方设法拉近与这位公主之间距离的念头。在心中暗自筹划,他拔腿往马棚的方向跑。他也是有意拖延时间,其实他十分乐见那群混、蛋吃苦头。
武令媺最后回首,看见的就是高竹猗飞奔的身影。她眯缝着眼睛瞧着他矫健的奔跑动作,低声问金生水:“长年学武应该会对身体姿势有不小影响吧?譬如说现在,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会。”金生水也死死地盯着高竹猗的背影,很有把握地说,“以奴婢的眼光来看,此人的轻身功夫很高明。尽管他已经着意掩饰,但还是不能瞒过奴婢的眼睛。他身形削瘦修长,应该走的是内功的路子,不像修炼过外功。”
武令媺若有所思,方才她敏锐感觉某个瞬间高竹猗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他的表现一直都很镇定,将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书童的角色前后完善,演得还算到位。但是在与自己因为赐字而呛声时,他似乎破了功,有刹那的惊慌。
“我记得很早就打发人去调取楚国星象殿和巫族的具体情报,这段时间忙于侍疾,我都忘了这事儿。北境内卫又起了变故,也不知情报拿到了没有。”武令媺重新开路,轻声对金生水说,“回了宫,你去内卫问问乌义。”
星象图是从星象殿外流出来的,但是这个高竹猗却不一定就是星象殿的人。楚国巫族有六姓,却不知有没有姓高的。又或者,他这个名字其实是假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