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转过了头,和林汤四目相对。这一次,算是两人合作以来,最为危险的一次。一着不慎,极可能全盘皆输。
但没办法,吴秀若是不死,擢升的机会,五年十年的,都会落到林汤身上。
“兄长,可去信登丰城了?”
“去了,是胡尊大人亲启。”
陈景点点头,“这等的世道,我与兄长要想出人头地,在最先的时候,必然要经历一场场的腥风血雨,方能杀出一条路子。”
便如先前,为了擢升爵位,他涉险奔赴蛮山。
风雨飘摇的王朝,你不想被人吃掉,那么,只有努力壮大,一步一步登上巅峰。
……
不知觉间,已经到了瓜秋。七月末的天时,虽然没有炎夏的火炉样,但依然有些燥热。
城外的稻田,开始有了层层的金灿色,待风一吹,便像铺了满满一地的黄金。
作为南方的边缘江城,再加上吴秀的不作为,五湖城极少有盛事。但今日,在这瓜秋的天时,便正好逢上一件。
府台吴秀的门生拜礼。
城中的长街上,许多入城的百姓,都脸色麻木地抬头,看着城中最大的福贵酒楼,花炮满天,彩绸飘舞。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些从花舫请来的小娘子,半遮半掩地舞着春扇,迎来声声的哨子与喝彩。
“林汤,你有心了。”不过四十余岁的吴秀,高坐在主位上,不时回过头,对着林汤和蔼一笑。
在吴秀的身后,作为契儿的宁容,一边帮着捶捶,一边抬着头,贪婪无比地看着小花魁们。
“老师在上,学生敬一盏师茶。”没有任何迟疑,林汤当街跪下,捧着茶,递到了吴秀面前。
吴秀瞬间大笑,对于面前的小知事,如今他是越看越喜欢。他接过茶盏,磨开了茶沫,才慢慢喝了一口。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份喜银,约莫二三两的模样,用红绸裹了,递回林汤面前。权当是给徒子的礼物。
“老师,请随我入席。”林汤起了身,声音平静无比。
……
戴着竹笠,陈景站在百姓人群中,面容出奇地冷静。万事俱备,能考虑的他都考虑了。
除非是说,吴秀是个铁嗓,鱼刺过喉而不卡。但这种几率极低,也就是说,这一场若不出意外,这位五湖城的草包府台,便要死在这场师生席上。
“东家,那小狗儿,怎的到处乱跑。”同样戴着竹笠的邢小九,在旁压低声音开口。
他嘴里的小狗儿,自然是宁容。
从平安镇嚷嚷着要入京,入京之后,又因为唆使许五樽,跟着来了南方。现在倒好,像条死狗一样赖在这里了。
不过刚好,这家伙前两日拜吴秀为干爹,算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
陈景侧过目光,看着酒楼外的长街中央,那位跳得最艳的小花魁。当然,小花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稍后,她会捧着琵琶,去给吴秀弹奏。
呼。
陈景吁出口气,缩在劲袍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握成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