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做好,耐心道:“伯母请说!”
“你爹娘都走了,以前咱们两家人关系最是密切。伯母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提及你的伤心事,伯母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唐家彻底成为一家人?”
“宴澜自然愿意。只不过……此事非宴澜能做主的。”他将视线落在唐明宏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唐明宏摸了摸胡子,满脸凝重:“好!既然夫人都开这个口了,我便认下宴澜为干儿子!”
宴澜眸底闪过一丝不解,瑾儿刚走,伯父伯母为何想着要认他为干儿子?
这是何缘故?
还没想明白,李氏便抬手将正厅内的丫鬟全部挥退。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手势,却让宴澜明显感觉出不简单。
他来丞相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来,也不见有这么慎重。
“伯母,您是有什么话要说?”
“宴澜,伯母有件事想问问你,不是一定要你去做,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你愿不愿意……谋反!”
“娘,你说什么呢!”唐云奕脸色骤变,连忙走上前去抓住李氏的手,低声道:“这话若传出去,是要被诛九族的!”
“瑾儿已经被他们逼死了!奕儿,你来说,这口气,为娘如何能咽的下去?”
“那此事也不应把澜兄牵扯进来,他本来与此事便没有太大关系!”
“不。”宴澜声音很果决,“云奕,伯母,我愿意一试!”
“澜兄,你是疯了吗?宴家军才多少人?你如何能与整个北冥国的军力敌对?况且……我娘不涉朝政,朝廷上的事情,她不了解,难道你也不了解吗?宴家只有你了!你要再出什么差池,唐家如何对得起宴家?”说完,唐云奕又转头看向李氏:“娘,就算再难受再生气,也不该让他这么涉险!一旦失败,宴家等于绝后了!娘,此事务必三思,意气用事不得!”
他的话,将李氏噎住了。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如果唐家将宴澜认成义子,只是为了借助他的手对付皇室,这未免过于不厚道了些。
想到这,李氏眼神有些愧疚,她果真是一时悲痛气急,竟说了这种胡话。
刚想要道歉,宴澜却站起身,朝着她和唐明宏认真的弯身作揖:“义父义母,我相信,推翻北冥也是瑾儿想看到的!就算我最终没能力推翻北冥国,我也理应帮瑾儿报仇!”
唐云奕看着他情绪似乎有些极端,连忙将他往外推:“澜兄,你这会怎么比我们还不冷静?赶紧回去吧,别继续呆在这儿了,待灵堂设好,你再来祭奠瑾儿!”
“先行告退!”宴澜看得出唐云奕不想他继续停留,便只能转身离开。
他一走,唐云奕又对李氏说道:“娘!澜兄一直对妹妹就有感情,您如今这么说,不就是在拱火么?宸王殿下武艺高强,哪里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澜兄就算是拼尽一切,也难知鹿死谁手。”
李氏也有些懊恼:“我说的都是气话,没想到他竟这般认真。”
唐云奕叹了声:“待找个机会,我还得再去劝劝他!此事决不能当真去做!咱们唐家也决不能对不起宴家!”
但没人知道,宴澜之所以会那般轻易答应下来,并非是因为唐云瑾的“死”。
而是他想起了以前唐云瑾曾说过的话:这北冥,令人不喜,压抑,就连每一口呼吸都是沉重的,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颠覆这一切!
如果舍命陪君子能换来她一次侧眸,或者让她记忆更深刻一些,也值了!
战死,并不会成为宴澜的遗憾。
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孤独终老,才是遗憾!
翌日,灵堂设好。
丞相府门匾上挂着白花,整个相府氛围尤为沉重。
府门口进进出出前来看在唐明宏面子上前来吊唁的人,但这些人脸上不见一丝悲戚。
棺椁前,李氏和唐笑笑哭的最厉害。
当年给唐笑笑起这么一个名字,李氏也是想让这个小女儿能一辈子开心,这些年来,唐笑笑的性格便如名字,但最近两日,她脸上不但难看到一丝笑容,甚至眼睛里的红肿没有丝毫要消减下午的意思。
看着尤为可怜。
朝堂上有些许交流的大臣在一旁劝着唐明宏节哀,说的都是些官场片面话。
唐明宏能听得出来,也只是淡淡敷衍着。
直到……不远处的人群传来骚动,隐约间有人开口说道:“宸王殿下竟然来了?”
“他竟敢来?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可是恨死他了啊!”
“这有什么的,可能宸王殿下根本就没把那个王妃放在眼里,你们没听说吗?宸王府那个白平妃也死了,平妃和王妃死亡的时间还没错开几日,一个是在典狱房里被处死的,一个是在王府里被烧死的!要说这只是巧合,谁信啊?”
“天呐!宸王殿下看着一表人才,之前想嫁入宸王府的那些千金小姐可谓是挤破了脑袋,可如今这事情一出,怕是没有世家千金还想再进宸王府了吧?”
“就算千金小姐里还有没脑子的,那些个当爹娘的,肯定都得死命拦着,谁没事把闺女往火坑里丢啊!”
“就是说啊!”
平日里不敢对夜宸寒有半句不敬的那些官员,如今当着他的面,也敢低声议论着。
毕竟这些都已经是传遍京城的事情了。
甚至还有人为此编了首童谣:
【娇女心高气更傲,偏要入笼当鸟雀。
遍体鳞伤失羽翼,一场大火焚烧尽,难为凤凰涅槃生。
宸王冷血心如铁,枷锁将她囚于笼。
撕她羽衣碎她心,大火焚烧化灰烬,悔意藏心执念生。】
表面上看着,只是一个没什么水分的童谣,但短短几句话,却以最简短的方式,叙说了两人的开始与结局。
童颜调子欢快,但却字字透着悲凉。
今日一早,这童谣更是被有心人抄写上百遍张贴在王府大门上,侍卫一开门,整个王府大门都被贴满了白色的纸,密丝合缝,不见一点原本大门的颜色。
府内众人本以为王爷会恼怒,谁曾料他默默换上一身纯白色麻衣出府,也没有吩咐他们将门上那些抄写着童谣的纸撕下。
“丞相,本王如约来祭奠她!”夜宸寒那张脸憔悴的比身上白色麻衣还要白,就像是刷了一层墙腻子。
那双嘴唇,更是发白发青,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布满红色血丝。
这么憔悴一个人,在场的人,却每一个人感觉他可怜。
唐明宏见他来,没感觉多高兴,脸上流露着见到仇人之后的怒气:“宸王殿下既然穿着麻衣来了,那就好好祭奠吧!瑾儿因你而死,你最是对不起她!”
“丞相大人说的是。”夜宸寒走上前,白色衣摆一撩,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跪在了棺椁前。
不少大臣张大了嘴,要知道这位宸王殿下当年在先皇驾鹤西归的时候,也仅仅弯身作揖,并未行跪礼,朝堂之上,面对皇上,也同样是弯身作揖。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战王下跪。
别说是哪些大臣了,唐明宏见状眼底都掠过不可思议,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跪了又如何?这是他欠瑾儿的!
周遭议论声纷纷,各种声音传入夜宸寒耳中,只余一阵嗡鸣。
今日一早,他醒来时,便觉察听力出了些问题,双耳中一直有嗡鸣声,若只有一人对他说话,还能勉强听清楚,若许多人在他身边说话,便只有嘈杂的嗡声。
既听不清,他便选择不听周围的声音,认真抓了一把纸钱丢往祭奠的火盆中丢去。
但忽然一阵狂风卷起,将还未落入火盆之中的纸钱卷走了大半,随风四散。
人群中有一道声音格外嘹亮,几乎贯穿他嗡鸣的耳膜:“看来,宸王妃是不打算原谅宸王殿下啊!”
他不死心,又抓了一把纸钱。
风又席卷而来,吹散了。
周围声音高涨起来。
但紧接着夜宸寒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只见他抓起一把纸钱,再度抬起手,随即……果断的摁进了火盆中。
麻布本就容易点着,火苗一瞬间窜的特别高,将他半只手臂吞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