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没有任何波澜,道:“把她传来。”
老爷需用‘请’,单橙儿是可以‘传来传去’的。
霍悠然躲到了堂屋的屏风后面,曹夫人不耐烦说两遍话,不过曹夫人说得一句:“你该知道,你有怎样一个糟心的姨母!”
曹夫人玩笑着和霍悠然说这句话,脸上没有了初次见面的冷漠,但是霍悠然听得遍体生寒,坐在屏风后面,手脚都是木木的。
很快,曹夫人要见的人来了。
霍悠然隔着屏风,第一次见周世美。单橙儿这个夫主近五十的年纪,五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再好,也看得出老来。三寸长胡掺着几根白丝,深刻的法令纹,耸拉下来的眼袋。霍悠然现在实在厌恶这等贪官污吏,所以这个老男人在霍悠然眼里就是面目可憎的模样。
周世美径直在主位上坐了,霍悠然就看不见他的正脸了。
单橙儿一派胆小怕事的样儿,抱着儿子就对着曹夫人跪下请罪道:“太太,妾年轻,没养过孩子,多有不懂的地方,哥儿一点儿头疼脑热,妾就慌得六神无主了。”
单橙儿还以为曹夫人是为昨天的事来找她麻烦的,特意抱着儿子来请罪。嘴上说着请罪,可是单橙儿手上的儿子虎头虎脑,精力充沛的样子,哪儿像是遭了一场头疼脑热的样子,说是请罪,还不如说是示威了。
单橙儿跪在地上,声音柔柔的哄着五岁的儿子道:“宝儿,快叫母亲!”
曹夫人是大妇,姬妾生的儿子,也只能叫曹夫人母亲。
五岁的男孩子已经懂事了,周宝儿腻在单橙儿身上,看都不看曹夫人,只搂着单橙儿的脖子委委屈屈的喊姨娘。
“把哥儿抱出去!”曹夫人自己死了儿子,也不会稀罕姬妾生的儿子。
周世美知道妻妾会争锋的,不过他没把后院这点事儿放心上,所以敷衍的对曹夫人道:“别置气了,单氏不懂事你多教导着。我们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单橙儿低着头得意,曹夫人闪过一丝讥讽,道:“你们要个五岁的稚儿听些污浊事,也随你们。”
有人被带上来,跪在门外。霍悠然听着那人的声音,是那天的鼠眼皂隶。
只听他劈劈啪啪的磕头道:“太太,人是二姨奶奶叫我毒死的,也是二姨奶奶让我把这事按到霍家头上……”
他差不多说完了话,曹夫人手一挥,自有人来把他拖走。那鼠眼皂隶伸手就要抓单橙儿,哭喊道:“二姨奶奶,小人是给你办事,你要救救小人。”
单橙儿指使他的时候,曾经说过出了事她兜着。如果是无权无势的霍家,她当然兜得住,但是现在曹夫人插手,她和先王继后曹氏出自一个宗族,虽然曹氏一族失去了一个后位风光不在,虽然曹夫人母家衰弱,在后宅日益颓势,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姬妾伙同衙门小吏,毒害人命之后栽赃陷害,就是她手里的把柄了。
曹夫人再颓势,这点翻手的能量还在。
单橙儿脸色苍白,曹夫人会为了霍家出手,单橙儿的脑子想不到的局面,所以在鼠眼皂隶指认她的时候,单橙儿抵赖不从。不过,她抵赖的那些话,曹夫人听都没有听进去。
周世美是被蒙在鼓里的。单橙儿为什么对霍家怀了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怨恨,这份怨恨的理由,对着周世美可不能说。
单橙儿能和周世美说,天天面对他这个老男人,面对他一天比一天松弛的身体和日益疲软的那物儿,单橙儿日益想要一个身体精壮,体力充沛的男人。霍修,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男人。
可是她再也得不到了。
不过她有了报复的能力。
仁和县,县令老爷家得宠有子的姨娘,灭灭治下一户无权无势的人家,真是抬抬手的小事儿!
周世美虽然是被蒙在了鼓里,不过周世美是个狠毒的男人,他自己手上就有人命,也没把被毒死的赖扒手和被陷害的霍家瞧在眼里,但是他的一妻一妾是借着这家人对打了,看曹夫人的架势,是要把单橙儿草菅人命的事闹到外头去。这会损坏他县太爷的颜面。
周世美呵呵的劝和道:“橙儿淘气,夫人不要和她计较!”
“淘气?”曹夫人侧脸朝向后头的屏风,在扭头面对周世美的时候面上已经全无感情,道:“老爷,这个霍家,我还记得哥儿满月,周岁,还有去年单氏生辰,都请了那家的女眷前来相聚。”
“单氏,你握着那家女眷的手是怎么称呼的!”曹夫人话锋一转,呵斥单橙儿!
“哇哇哇!”
单橙儿暗中掐了儿子一把,周宝儿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