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办下来,她人不用露面,能当家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而且赵悠然原来过着什么日子,现在过着什么日子,才几天郡主府就交给她当了,这份看重。
今日,赵悠然有这个本事掌管郡主府,他日,她也有本事,掌管任何一家公侯的府邸。易地而处,赵颐儿黯然道:“那是她哥哥给她挣脸,也只能怪我没有一个好哥哥。”
如云知道姑娘是伤心了,从后半抱住赵颐儿,柔声劝道:“怎么没有哥哥,大少爷一口一口也叫着姑娘妹妹。”
亲疏远近,妹妹和妹妹不一样,赵颐儿这点儿自知自明还有,摇头叹息道:“听说姐姐本家是做过几次买卖的,她也不像我,自幼有父母教导,那些事姐姐管得下来,现在叫我管了,我也是管不来的,我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郑家原来就是简单的二主二仆四口人,最早六岁的赵颐儿连怎么花钱算数也不会,不然怎被两个叔叔诳去大半的家产,当时几个老仆窃窃私语。赵颐儿才知道再让两个叔叔在家里住下去,家底要被掏空了,到时候吃没得吃,穿没得穿,赵颐儿才懵懵懂懂的知道‘生计’二字,后来就剩下那么一点钱财,省吃俭的供着弟弟上私塾,一心守着弟弟,指望着弟弟长大了顶立门户,赵颐儿的眼界,也只在四个人的一餐饭,一身衣,要事无巨细的管着上百人的场面,赵颐儿没经过,真的是管不来。
巧云嗤之以鼻道:“姑娘们只在那儿当尊佛爷,凡事皆有定例,姑娘是主子,只要做个样子,干活的是奴才,功劳是姑娘的。再则,姑娘管不了,大姑娘就是管得了,大家都是没有管过的,姑娘一个人琢磨着过日子多年,已经耽误下了,难得有这样历练的机会,也该两个姑娘一起带着才好。”
赵颐儿木然着一张脸,巧云的这段话挨在了边上,她自己没这个本事管下来,也疑着赵悠然的本事,心里怔忡难抑,把所有事情,尤其把中秋夜那天的事情一回想,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叫她推了出来?赵颐儿回味着当时说话做事的情态,如果赵悠然和那位郭公子是旧识,而且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旧识……那番情态?
那个男人戴冠系玉,长身而立,眼如点漆,眉如墨画,半截身子被烛光笼罩,温暖的柔光浮动,半截身子模模糊糊的在阴影里,淡淡泠泠。
中秋夜那天的所有事回想一遍,最后在赵颐儿脑海里剩下的,竟然是这个画面。
赵颐儿心跳加快了一分,微微的咬上了唇,明白了赵悠然把她远远推出去的理由。
难怪之前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吃虾的时候吐了口,说了一句‘或许’!
那一天,天堪未亮,赵悠然就坐了轿子过去,先亲自查了宴客中的瓜果蔬菜水酒,那会儿待客的紫云轩,一张张分食制几十张桌案已经摆好,赵悠然开始检查各处就位的仆役,尤其立在紫云轩伺候各位爷们儿的丫鬟们,赵悠然拿眼睛一个个的细细瞅了她们的穿戴妆容,确定没有一点儿不规矩的地方,然后是丝竹乐工,国主赐下的骏马及备着爷们儿玩耍的刀枪棍棒,笔墨纸砚,九牌双陆……都看着无误了,赵忻然穿了一件蓝色圆领锦袍过来,赵悠然坐到内院的回事堂,防备着仆役请示。
宁国公府的周进存是最早到了,他还记得自己吐了郭洵一身污秽的事,想在今天寻个空儿把这个歉道了。
周进琳也来得够早,如广陵郡主所言,面上极有风度,还拉着赵忻然等数人聊些嬉水中的丑事。
郭洵,卢纶和秀洲刺史之子朱景行一同而来,一看便知是相交在先了。想想也是,越国北面和西面被宋国包围,和魏国并不接壤,魏国的人过陆路还是水路,都会经过秀洲,那么和秀洲刺史应该早就打过招呼了。
等宾客到齐了,那匹骏马被牵出来溜了一圈,由周进琳有意引导着,从一匹马说到了越国马匹数量,战马种类及骑兵实力,总之,在魏国贵客面前,把越国的军事实力往衰了说。
卢纶瞧着就不是汉人的模样,眼深发多鼻高,他是典型的沙陀人,闷一碗酒操着痞痞的音调道:“这席上的水酒寡淡无味,这席上的女人也寡淡无味!”
他这么一说,成功切断了先前的话题,许多人都笑了,反正现在男人之间聚会就是这个风气了,挺放荡不羁的,备一桌宴席,有酒有肉,还得有色才是,正所谓秀色可餐。浪一点的,一手搂着女人,一手握着女人的*,就着女人的芊芊细手,喝酒吃肉。斯文一点的,也特意备下穿得花枝招展的丫头,在席间翩翩飞舞,才赏心悦目不是。
广陵郡主府的丫头,一眼望去分不清张三李四的眉眼,还规矩到木楞楞,真把自己当个死物,就一根根棍子的杵在那儿。
“卢团练慎言!”赵忻然放下杯盏,眼神从郭洵身上虑过,落到卢纶的身上,眉峰微耸道:“郡主府一向清静,为着我等兄妹,才生出这些俗事来。郡主府没有圈养那些供人亵玩的奴婢,原来没有,以后也没有。”
广陵县就在秀洲的地界上,朱景行自以为比卢纶知道广陵郡主府的内事,凑在卢纶的耳边小声道:“广陵郡主寡居,这宴席还是大姑娘安排的,你好意思让她给你这色中饿鬼安排女人!”说完,又抱拳向赵忻然赔笑道:“不知者别怪罪,他是不知道府上家事。”
府上家事,不用人告知,郭洵坐在席上,动第一次筷子,就知道这是府上大姑娘为他准备的。
北咸南甜,郭洵其实吃不惯越国的菜肴,赵悠然知道他的口味,所以他这桌里的红烧鲥鱼,香蒸梭子蟹,白鲞扣鸡都没有按照越菜惯常的做法加糖,做得清咸少甜。
郭洵不由勾起一丝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