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严颂卿说,穆尔其实早两日就到了京城,只是先前一直没有露面。
他除开医术,易容方面也颇有涉猎,严颂卿一直以为他还在虔州。看他这幅打扮,今日若不是他自己送上门,或许他们还得过两天才发现这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着。
他这个人一向神出鬼没,在如今这样就算父子见面都要对对暗号看是不是冒充的关键时刻,这番行径自然颇让人怀疑。只是他们相识多年,穆尔又十分坦然:“我若是要杀谁,即便是他。我不必亲往也能取人性命,何必费力不讨好地来这么一趟?”
这人一向性情古怪行踪莫测,他身上藏着许多谜团,若非自愿无人能撬开他的嘴。此番愿意登门自荐,他想了想还在宫中躺着的陛下,到底选择相信他这一次。
只是穆尔前去看诊之前特意交代除非私下否则不要叫破他的身份,严圆圆虽心中好奇,但也应了,一番检查后便带着这位严将军作保、自称“海外”来的络腮胡大夫去了正阳宫。
皇帝伤在当胸一箭却昏迷至今,太医院来回都是同一套车轱辘话,连退休的金针圣手老太医都请过来,也没法叫他醒过来。穆尔仔细在皇帝床前仔细查探一番,明面上怪腔怪调地用老一套“伤了脾肺需要静养,昏迷原因不明”打发外人,私底下却神色凝重地对他们说:“他中了毒。”
“中毒?!”
严圆圆与严颂卿皆面露诧异。先前太医仔细查看,都说那箭上无毒,怎么过了些时日,皇帝反倒中毒了?
穆尔十分不满有人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准,拧眉道:“你们不相信我?太医院那些庸医,一辈子关在那院子里,比闺阁小姐还遵守规矩,哪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阔!他这分明就是中毒,叫那些蠢货拿温养的方子吃了那么久,也是他命大,里头有味草药能暂时缓和毒性,虽然剂量小,好歹也是解药,否则他连我过来都撑不到!”
“……”严圆圆与兄长对视一眼,从对方目中都看见了不敢置信。倘若穆尔再晚来一步,那……她急忙追问,“这毒是什么毒?一早有的还是后来下的?能解么?要多久才能解开?”
对方瞪了她一眼:“你问这么多,我懒得回答。我先开个方子让他吃着,你们让人悄悄煎好了,搭着我之前开的那副一起吃,切记不能让人发现。这毒抹在箭上潜伏极久,为了让他在昏睡中没了性命。如今在他身体里留这么久,要拔除绝非一日之功。幸好他底子不差,按方子吃药,最多半月就能醒,只是往后半年身子都会虚弱一些。你们好生看顾,千万别再让人得了手,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亲至,也是救不回来了。”
结果还是什么都回答了……
严圆圆愣愣地听着,他说罢便去一旁写方子。写完了拿起来晾晾墨,继续顶着嘲讽脸对着他们嗤之以鼻:“你们也是真能,偌大的太医院没一个能用的。他自个儿好歹还存着点意识,这些时日努力几次,没料太医院这些蠢货没一个看出来的。按我说这群庸医还留着干什么,一个个发配到边疆走两趟,回来才知道什么叫疑难杂症什么叫无药可用。如今我既然接了手,外头那些蠢驴一个也不需要碰。我这方子以毒攻毒没好货,外人看不出,要再来几个浆糊脑袋插手说我是下毒,我可真不管了。”
“……哦。”
这货还跟从前一样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压根不给人留脸面,连皇帝都是“他他他”地喊。严圆圆被骂得抬不起头也没别的办法,术有专攻这方面她是真不懂,只好跟严颂卿一块儿在那老老实实地缩头挨训,等人家把方子一扔留下一句“我还有点事,不必寻我,到点自然会回来”走得影子都没剩,俩人也半个字不敢拦。
拦什么拦呢,好歹有个能看出他是出了什么毛病才至今未醒的。严圆圆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大石松了一半,坐在床边看着那人的脸,总算有些温存的希望冒出了头。
她摸了摸他的眉眼。快点醒过来吧。才只二十天,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半生了。
……
穆尔开的方子十分有效,皇帝果然渐渐有了好转。虽然没有立刻清醒过来,但有时对他说话,他也会微微动下手指,或者颤颤眼睫,显示自己的确是在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