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来了?”秦楚青先前被‘正阳马上要回来的消息’惊住,如今还没缓过劲儿来,却又听闻人已经到了,更是惊愕。
霍玉暖的鼻尖上还留着微微的汗珠,笑着拉过秦楚青的手,说道:“是的!我也没料到那么快!听说,是遇到了姑太太的车子,就一同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走过一个打扮得体的婆子,竟是赵家的。
婆子走到秦楚青的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笑说道:“太太近日要探访亲戚,恰好离京城算不得太远,就绕路过来了一趟。因为是临时打算的,就没来得及提前告诉伯爷一声。”
说是没来得及,其实也是怕哥哥兴师动众地忙着准备,故而临到门口了才知会。
秦楚青心中了然,吩咐人将秦乐炎送到楚新婷身边去,这便带了人去垂花门那边迎秦立语她们。
边走,边问那婆子有关秦立语一路行来的具体事宜。
那婆子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问到有关秦正阳的时候,却是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没看出甚么异常来,旁的也说不出那许多。
秦楚青暗暗惊疑,心中愈发忐忑。
秦正阳若是骑马归家,本该是比坐了车子要更快才是。怎地骑马时候传来的消息要迟上几日,反倒是遇到了姑母能够提前过来了?
别是遇到了什么岔子罢!
霍玉暖因着心急,也跟了秦楚青一路过去。见秦楚青面色不佳,也暗暗担忧起来,轻声问道:“姐姐有何担忧?不妨说来,我或许能分担一二。”
秦楚青不过是心里头一个念头罢了,未能证实,何苦让旁人一起忧心?就笑道:“无事。不过多年未见小六了,有些想念,不知如今的他是个甚么样子,怕是认不出了。”
听了她这一番话,霍玉暖笑着宽慰道:“姐姐无需担忧。正阳哥哥素来和姐姐亲厚,便是姐姐不认得他,他也会第一刻就认出姐姐的。”说着,眉端微拧,声音弱了几分,“反倒是我,当年还是个小娃娃,如今长大了,也不知他还识不识得。”
秦楚青哪里想到自己的一个念头却使得这小丫头给想岔了?笑着睨了她一眼,道:“不妨事。他若不认得你了,你不搭理他就是。咱们暖儿可不愁没人搭理。”
她说得无心,霍玉暖却从那一句‘不愁没人搭理’里想到了母亲让自己去结识的世家公子,顿时心情沉到了谷底,讷讷地“嗯”了一声,旁的话半个字儿也说不出了。
两人心思各异地走到了垂花门处,都翘首以盼地盯着那里。虽然也是在等候自家姑母,但秦立语这几年无事的时候便会来京城探望伯府亲眷,大家反倒更牵念那个好几年未见的少年。
焦急地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多时,楚新婷也急急地走了过来,旁边跟着的是亲手扶着她的张逢英。
一见到她,莫说秦楚青,就连霍玉暖也急了。
不待秦楚青开口,霍玉暖便道:“您怎么出来了?身子重莫要到处乱跑,如若磕了着了碰着了可是麻烦。”
她小时候说话便是直肠子。大了些后虽很多时候有自己的顾虑,但大多数时间里对着秦家人依然是毫不遮掩地直言。
故而楚新婷听了她这‘不好’的一番话后丝毫都不介怀,反倒是笑着安慰她:“不妨事。不过是几步路罢了,哪就需要那么小心?更何况,有逢英陪着我呢。”
张逢英这个时候因着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新婷,已经全然忘了自己的事情,全副心思都搁在了她的心上。见楚新婷说着话的时候不住往外张望,就笑着说道:“不妨事,很快就会来了。着急甚么?”
楚新婷握了握她的手,不住念叨:“唉你是不知道。他那孩子冒冒失失的,丢三落四,看到了这个就忘了那个。偏偏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在外头受了甚么苦也不知道,官职倒是升了不少。这么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伤着磕着了没有。早点见着,也早点放心不是。”
她这一番话,将秦楚青的担忧尽数道出。
秦楚青自是知道战场的残酷。先前的时候,她也是怕秦正阳身上哪里不适,故而坐车前来比起骑马反倒更能快一些。如今听了楚新婷的话,心里头咯噔一下,忍不住又朝着院门处张望。
霍玉暖比不得秦楚青镇定,吓得一张俏脸都泛了白。
张逢英见状,笑嗔着瞪了楚新婷一眼,佯怒道:“你看你,还是这么个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讲出来的性子。咱们弟弟福大命大,肯定丁点儿都没伤到就能完好归来!”
说话间,有婆子兴冲冲地跑了来。连行礼都忘记了,不住地朝着这边主子们喊道:“来了!来了!”
几人就都快活起来,急急朝着门口走了几步。
她们笑着望过去,只朝来人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意就有些难以维持了。
秦立语笑盈盈地朝着这边走来,旁边跟着的,不过是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哪有秦正阳的半点影子?
秦立语看到了她们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很能体谅她们此刻见不到秦正阳的心情,便笑着解释道:“正阳到前院先见哥哥去了,马上就会过来。”
听闻秦正阳是一进门先去拜见父亲秦立谦了,大家这才恍然意识到先前急着见他,居然忘了这一茬。
就连张逢英也对楚新婷打趣:“看你,竟然忘了这一茬。还说管着一个伯府呢,竟然忽略了最基本的礼数。”
楚新婷平日里少不得要和她争辩一番,此时关心秦正阳的心情更急切。
听闻秦楚青在问秦立语有关秦正阳的现状,楚新婷就也顾不得和好友拌嘴了,侧耳细听。
秦立语看着大家讶然的模样,颇有些不明所以,说道:“他如今活蹦乱跳的,好得很。”见秦楚青和楚新婷都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更为惊奇:“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正阳这几日将要归家的消息是霍玉暖告诉秦楚青的。故而楚新婷望向秦楚青的时候,秦楚青正顺势看了霍玉暖。
这个时代与当年不同。如今女子和男子相交、特别是私下相交,多有顾忌。秦楚青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姑母秦正阳私下里和霍玉暖联系、把即将归家的消息告知霍玉暖一事。
霍玉暖倒是没介意,大大方方地说道:“前些日子我遣了家中仆从送信给正阳哥哥。他让仆从捎回信儿来,说是将要归家。我们本以为还要过几日才能见到他,再听他忽然来了,便有些搞不清缘由。”
秦立语听了她的话,再联系先前秦楚青问的秦正阳的近况,前后一琢磨,有些反应过来。
她噗嗤一下笑了,忙用帕子掩了口,说道:“你们莫不是担心错了地方罢?他啊,没有半点儿岔子。先前遇到我们的时候,还好得很。只是他和几个同在这时候返家的同袍约好了一起闲逛几日,这才说着要迟几日再返家。只是路上巧遇了我们,他就不再耽搁了,辞别了那些个少年,与我们一同过来了。”
听了秦立语这番话,秦楚青和楚新婷齐齐放下了心,松了口气。只是霍玉暖脸上慢慢浮现了委屈,眼中聚起了雾气,竟然现出了泫然欲泣的模样。
秦楚青怕她这副样子惹了秦立语好奇,稍稍侧身将她挡住,拉了她滞后几步与前面众人拉开点距离,这才悄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小六无事,咱们应当高兴才对。”转念一想,有些明了,“你这是生他气了?他这家伙做事素来不甚妥当,你莫要与他计较。”
霍玉暖是家中长姐,这些年已然沉稳了许多,有些小心事不可能告知弟弟妹妹。她顾念着霍容与和秦正阳两个人的情意,和秦楚青愈发亲厚。虽然见面不多,但有时候有些难解的心事,家中母亲或许不肯说,对着秦楚青却是会讲。
如今听了秦楚青这番关切之言,为了安慰她甚至还要指责自家弟弟几句,霍玉暖心中感动,想了想,老实地对秦楚青说道:“我就是有些气不过。他应当知道家里人担忧他,却宁愿游山玩水也不肯归家,实在让人恼火。”
秦楚青先前以为她是因为秦正阳没先过来探望这边而生气,听了她这番话,才明白霍玉暖到底是在气什么,不由笑了,说道:“暖儿说得对。等下是该好好教导他!”
霍玉暖看着秦楚青同仇敌忾的模样,不由笑了。
如今秦立语已经到了,她们再留在这里独独迎秦正阳,却是说不过去了。只得先折返回去。
楚新婷先前急急赶过来,都没顾上备好轿子。好在宾客都是相熟的太太们,丝毫都不介意她丢下她们来迎亲人。虽说楚新婷急着往回赶,但众人说甚么也不肯让她再自作主张步行了,叫了两个稳妥的婆子,抬了轿子送楚新婷。
楚新婷向姑母告了罪,这才坐了进去。
张逢英知晓秦楚青需得陪着秦立语往里慢慢行,就和众人说了一声,她负责陪了楚新婷往里走。又问霍玉暖,是要给她备轿坐着进去,还是要一同步行。
霍玉暖笑着挽了秦楚青的手臂,说道:“我要和姐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