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来到公主府,见到的却是广玉公主的头脸都被包裹起来,只露出来鼻子和嘴巴,连眼睛都给包起来了,顿时惊道:“发生何事?”
待听说广玉公主被毁了脸,刺瞎了眼,甚至浑身大穴都被毒针刺过,日后只怕行动不如先前便利,直是骇得双腿一软,倒在了身后婢女的怀里:“怎会如此?”
“滚出去!都滚出去!”广玉公主浑身疼痛难忍,睡得不安稳,听到陈氏尖锐的声音,又烦又厌,大叫着道。
陈氏试图安慰,均不得法,不得不退下。出了公主府,却没有回英国公府,而是沉声说道:“进宫!”
她要见静妃,问一问静妃,打算如何处置涂大海一家?胆敢害了她的女儿,她要叫涂家一家,全都生不如死!掐着手指,陈氏一脸阴沉,见了静妃。
十多年前,静妃便开始礼佛,等闲不见人。这一回接见陈氏,也是在佛堂里。
“姐姐!”见了静妃,陈氏便是一声哽咽,掩面哭诉起来:“玉儿被人欺负得惨啊!姐姐,你要给玉儿做主啊!”
静妃跪在蒲团上,停止捻动佛珠,转头看向自己的庶妹。
陈氏今天仍旧是穿得一身大红,脸上涂了浓妆,生生将她寡淡的五官,涂出了一丝威势与艳光。然而,经由她这一哭,什么美感都没了。
这个庶妹,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哭得这么难看。静妃微微抬眉,开口问道:“发生何事?”
将近五十岁的人,声音却不见半丝苍老,依然如年轻妇人一般,柔婉悦耳。陈氏忍不住掐了掐手心,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止了哭声,捏着细细的嗓子说道:“玉儿被人欺负惨了!”
便将公主府里发生的事,颠倒黑白,说了一番:“玉儿本是好心好意请她们吃顿便饭,谁知她们心思歹毒,带了剧毒器具,伤了玉儿!姐姐,玉儿好可怜啊,呜呜……”
陈氏跪在一旁的蒲团上,低头哽咽着,不停拭泪。本以为静妃会勃然大怒,为广玉公主出头。谁知过了半晌,不见静妃动静,不由止了哽咽,抬起头来。却见静妃定定地看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不带半丝情绪。
“姐姐?”陈氏愣了一下,试探唤道。
静妃却忽然笑了,她生得美,保养又好,近五十岁的人,看起来也才三十出头。乍然一笑,犹如牡丹花开,雍容华贵:“陈思兰,你总不会以为,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陈思兰是陈氏的闺名。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法,让陈氏怔了一下,心中骤然一沉:“姐姐,你在说什么?”
“那个丑八怪,究竟是谁肚皮里爬出来的,你还当我不知道?”静妃轻挑眉头,目光一片冷意:“有今日之果,乃是她的报应!”
一字一句,犹如珍珠落地,叮叮咚咚,余音不绝。
“我吃斋念佛十三年,等的便是这一日。”静妃说罢,双手捧住佛珠,护在胸前,向佛祖行了一礼,“我佛慈悲,善恶到头终有报。”
陈氏闻言,已经是惊得双目大睁,极不雅观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静妃,说不出话来。
“来人,将陈夫人请出去!”静妃扬声说道,等婢女将陈氏拖走,她握着佛珠看向前面佛像,缓缓站起身来,“欺我之人,必下阿鼻地狱!”
永兴帝一夜没睡。躺在龙床上,阖上眼睛,便觉脑袋嗡嗡响。一张张面孔,在脑中浮现,一遍又一遍。
“朕真是老了。”天亮之时,永兴帝睁开酸涩的眼睛,疲惫地叹了一声。
若是他年轻二十岁,何至于为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愁得一夜未眠?
“公主府里可有消息传来?”永兴帝一边由着太监服侍穿衣,一边沉声问道。
太监低声说道:“公主身边的几名婢女,偷了金银财宝,爬墙愈逃,被侍卫用箭射死。”
“嗯。”永兴帝点了点头,眼睛闪了闪,心下微松,口里却叹了一口气:“临老也没有好日子过。”
太监这回不敢出声。服侍永兴帝吃过早饭,准备出去走走,却听一个宫人传话:“皇上,静妃娘娘求见。”
“宣。”永兴帝愣了愣,思索片刻,对宫人挥了挥手。
不多时,静妃走进来。她已经换下佛堂中的素净装扮,穿着一身黑色曳地长裙,上绣满粉色团花,一头乌黑秀发,不见半丝斑白,用几根金步摇挽在脑后,莲步行来,端的是美艳动人。
许多年没有见到静妃这般模样的永兴帝,不由得看愣了,直到静妃走到身前行礼,才缓缓抬手:“爱妃平身。”
“皇上,广玉公主与涂家的事,妾身听说了。”静妃开门见山,丝毫不拐弯抹角,“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永兴帝的眼神顿时沉下来。
当年的事,没有瞒过静妃。他花了好一番力气,也没能说服她。等到涂大海与云诗离京,静妃便自请建佛堂,退隐后宫。这一赌气,便是十三年过去了。
永兴帝还想生气,却发现已经生不起来。他已经老了,没力气跟她生气了。
“将……她,下半生囚禁。”永兴帝低声说道。
静妃抬了抬眉:“她已经毁了,再不能对诗儿不利。但是,她身后的人呢?”
永兴帝的脸色沉下来,忽然叹了口气。他若是年轻二十岁,何至于如此为难。宫人都下去了,只有他和静妃两人在殿内。此时头疼欲裂,也没人给他揉。永兴帝向后倚在靠背上,自己揉着脑袋,哑声说道:“将陈氏一并处死。”
静妃冷笑一声:“等了十三年,就等来这样的结果?若是十三年前,便将她囚禁,将陈氏处死,如何会有今日的麻烦?”
永兴帝不由得睁眼,又恼又怒地看着静妃。他始终不认为,十三年前的决定是错的。在他看来,隔开广玉公主和涂大海夫妇,才是最平静恰当的方法。何况,给涂大海封侯,云诗成为侯夫人,也算是补偿了。
“这一回,还涉及了肃王府,比当年又多牵扯一方。”静妃清冷的声音说道,“涂大海对诗儿情深意重,这件事必不肯罢休。孟老大人是他的老师,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加上肃王府,豫国公府,英国公府……”
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藏了半句,没有问出来:“皇上,你后悔吗?”
静妃想问永兴帝,他后悔吗?后悔当年没有雷厉风行,处置了鸠占鹊巢的人。以至于十三年后,事情演变得更棘手。
永兴帝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苍老的手指揉着脑袋:“你少算了一个人。”
“这……”静妃愣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永兴帝说的是谁。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永兴帝顾虑得有道理。
两人沉默下来,泰和殿内一片寂静。
直到宫人来传:“孟尚书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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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得不行,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