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父子两人,一个看似敦厚,一个看似至孝,但敦厚的背后,至孝的背后,都给人诡异的违和感,自己是没有能力帮县令破案,但自己却可以约束学生,不要给县令添乱。
“混账,赵教谕说的是什么胡话?我大明太祖皇都曾经说过,大明学生有议政观政权利,上原发生如此之大的灭门之案,你身为教谕,自己不闻不问,还不允许你的学生观政议政,如此教导出来的学生,难道只是为了读书而读书?
我等读书,无一不是为了大明百姓,无一不是为了报答朝廷,效忠皇上,一个只会窝在家里死读书的书呆子,对大明百姓有何益处?即使考上了当了官,也是对政务一窍不通的糊涂官,更甚至是草菅人命的污吏。
尔等好好观政议政,本府自会为你们做主,无需顾忌什么,尔等学生,自该有如此血性,仗义执言!这才是我等读书人的本色!”
秦知府对于赵子诚一样的憎恶,正好他自己凑上来找丢人的,自己也不会辜负了他这番心意,能有如此机会,义正言辞的将他抨击的皮无完肤,还真是痛快,谁叫他不管教好他自己的女儿,放出来胡乱搅和事?
不对,也许正是赵子诚自己唆使他那个九岁的女儿出来搅和了自己的好事的,如今自己交不了差,还不能拿你们跟首辅老师较差去?
看着赵子诚一脸的苍白,县令心里稍微有些感动,这赵子诚说起来还真是无辜之极,如今却被秦知府当众不给脸的批得体无完肤,这叫他如何面对这些学生?
郑经这个学生,自己还以为是可塑之才,不说自己这几天对他点拨,就说赵子诚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若非赵子诚对他们这些寒门学子,呕心沥血,就凭他们这样的家底,如何能考出一等秀才来?
如今为了他的一根筋,却累得他老师如此没了脸面,若稍微脸皮薄一点的,回去还不羞愧自尽了?
不过赵子诚也不必气恼,秦知府除了如此批判赵子诚,对自己不也是含沙射影的抨击么?暗指自己会是草菅人命的县令吧!
赵子诚气的不轻,这个秦知府跟自己可以说是仅仅算是相识,但从无交往,自己在宝庆县读书考试的时候,跟他不过是数面之宜,今天自己不过是处于教谕本分,督促学生勤奋向学,却被他当众批的体无完肤,好似自己这个教谕,只会教出读死书,不谙世事的先生似的。
而从他的口气里面,带着明显的对宋县令的不满,在如此不给脸的抨击自己的同时,还意指宋县令会是一个草菅人命的县令,秦知府,为何如此敌意宋县令跟自己?
即使上原出了如此灭门之案,也不是他如此敌意自己跟县令的理由啊?难道他就是意图陷害上原烤鸭店,整死孙谨的主谋?不,是他老师张东岳授意他的?所以他才会对宋县令跟自己如此不满?
想到这,赵子诚有些心惊肉跳,面对上级如此肮脏龌蹉,赵子诚内心悲愤之余,却也有些担心,官大一级压死人,连县令都不知道如何应对,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八品教谕?
“秦大人,赵教谕对我们这些学生,从来兢兢业业,全力付出,不仅仅教导我们学习经义,也教导我们懂得世事。
上原县学有赵教谕,是我们上原读书人的福气,赵教谕说的极是,还有几天就是县试,我等确实应该安心读书,在此,学生也恳请县令大人,能否宽容几天,等县试过了,才判此案,让赖尹能安心考完县试?”
郑经猛然听到知府秦大人如此批判自己的先生,顿时心里极为不喜,虽然秦大人看似在维护自己等学生,但他当众如此不给先生脸面,实在是不应该,这让一心扑在自己等人身上的赵教谕,情何以堪?
秦大人顿时脸色一黑,逆子!竟然如此的不知好歹,竟然胆敢当众反驳本府的话?你活腻了么?
“对不起,赵老师,我们这就回去安心读书,只是恳请县令大人,能否宽限几日,让赖尹考过县试再审此案?”
其余学生无不附和郑经的话,这下秦知府的脸,更是如锅底一样的黑了,这上原学生,一个一个的是不求上进了?竟然一个个的跟本府唱起了反调,以为本府那你们没有办法了?
明年的科考,决定你们乡试名额的时候,本府自会叫你们一锅端了,暂且放过你们这些无知小畜生。
“如此要求,合乎情理,本官自然准了,暂且将赖赫收监,等县试过后,再做审理。”
县令也不需要过问秦知府的意见了。如今自己也清楚明白,秦知府对自己,甚至是对赵子诚都是充满敌意的,一会自己得找机会跟赵子诚说清楚,这个秦知府可是曾经暗示过自己,搞死孙谨的。
从前自己不会透露这么多给赵子诚知道,但如今自己算是跟赵子诚在一条船上,加上上原助学基金的成立,赵子诚在上原学生,在上原百姓心里,威望更甚自己。
要不然今天秦知府当众落赵子诚面子的时候,郑经这些人就不会如此维护他,连知府的好意,都当众无视,说明赵子诚如今在上原已经有了坚实的民意为他护航。
今天的案子确实不适合今天判决,自己还得好好想想,如何做最妥当,正好也做个顺水人情,答应郑经这些学生的请求,宽容几天,给那个赖尹完成县试,也给自己几天,想想如何做才能让上原百姓满意,也能堵住秦知府的嘴,不给他借口,加害自己。
虽然他是知府,但只要自己行得正,有上原百姓维护,他就是暗恨自己不照着他说的搞死孙谨,也得忍受着,除非他有确实的把柄,能堂而皇之的给自己定罪,若不然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个县令,在上原风生水起。
“大人,学生恳求能让学生陪着爹一起,这几天,学生就在牢里读书,只求能陪着爹!”
在县令痛快答应郑经提出宽容几天的请求之后,一直标杆孝道的赖尹,忽然又出言恳求,一定要陪着他爹一起坐牢。
无罪之人,是不能坐牢的,不然就是县令失职,更何况还是一个即将参加县试的童生?如何能给他在牢中读书?
若是答应了他,倒是成全了他的孝名,但县令从此给人留下弹劾的把柄,宋县令看向赖尹,看似一个眉清目秀的读书人,但言辞之间,处处为难自己,处处给自己挖坑,实在是叫自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清净。
可偏偏这个时候,赖三亲爹一副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样子,你亲儿子为了你,肯陪你在牢里读书,更肯为了你赴死,你一个做爹的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
“周典狱,带几个得力的人将赖赫收押在他自己家里,等他儿子赖尹考试结束之后,再收监过堂。赖尹,本县一向怜惜读书人,既然你如此孝心,本县也不会叫你为了尽孝,到本县的牢里看书,希望你在家,一边尽孝一边好好考试,莫辜负了这么多父老对你的怜惜,也莫辜负这么多学生对你的仗义执言。”
宋县令徐徐从堂上下来,一边装出疼惜赖尹这个勤奋读书人的样子,一边主意观察围观百姓跟学生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