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偏僻的土坡之上,陈二狗的爷爷,那个醉酒之后总喜欢吼两口京剧的疯癫老头子就葬在这里,无论生前如何名声赫赫,抑或声名远扬,死后终究化作一把黄土,海市蜃楼终是空。墓旁,一身材挺拔,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负着手立在风中,无论寒风如何肆虐,张狂,叫嚣着吹起那一身白袍,却吹不响他心中的那根弦。身后缓缓走来一女子,轻柔婉约,还是那一头青丝扎成及腰长的马尾辫,脱俗,不染尘埃。就是这样一柔弱的女子,却是连“状元”王玄策都不敢瞧的人物。
“他的事情怎么样了?”陈龙象察觉到后面的动静,头也不回的问道,声线甚是冷淡。
“恩,事是办的都差不多了,那群人现在在商量孩子的抚养问题。”轻柔女子轻声回应道。
陈龙象,不置可否,略带嘲讽道,“商量?是“抢”吧。”
“其实浮生那孩子也挺苦的,好不容易刚熬出了头,就要面对这样的打击。”轻柔女子避重就轻道。
“苦?陈龙象眉毛微微一挑,老子当年跟老爷子惨遭仇人陷害,被逐出北京,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不苦?陈家风光时,一群人唯唯诺诺,头哈腰,出事后袖手旁观,落井下石的时候,不苦?带着自己的女人,三岁大的富贵,躲避仇家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张家寨,不苦?了这么多,就是一句话,老子苦的时候,二狗那狗崽子连个胚胎都不是!”轻柔女子听完顿时莞尔,面对这个大将之才的男人偶尔流露出来的市井之气,外加孩子气的一面,她一向都是无可奈何。
陈龙象转过身,伸出一只手倚着那半人高的墓碑,低声道:“老爷子,我离开快三十年了吧,直到你死的时候,我这个做儿子的也没有给您奔丧,儿子不孝啊!我知道你一直记恨我的离开,可我也是为了陈家啊,我想让陈家东山再起,重新风光起来。可您总是老神在在的,人在做,天在看,命中一切自有定数,强求不得。可我陈龙象不信命,我只信自己,什么狗屁的命,那是弱者臣服于逆境的借口,是逃避,只有那些不求上进,碌碌无为的人才会把这些话一直挂在嘴边!”陈龙象的声音已由开始的低声到现在的咆哮,他是在咆哮发泄,不如陈龙象其实是在倾诉,只不过他倾诉的方式比较直接,张狂罢了。陈龙象有一句没一句的念叨着,仿佛要把这三十年的苦水一一道尽,不为什么,只为在他心中是英雄的父亲能够理解,睁着死的眼睛可以闭上。
望着这个在外人眼里冷血,一不二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的脆弱,心仿佛疼得滴血,垫起脚尖,微微向前一步,张开双臂搂着男人的肩膀,男人的头靠着轻柔女子地肚子,轻轻抽泣,轻柔女子没有安慰一句,只是用阳春白雪般的手指,轻轻地拍着男人的头,手指把玩着他的头发,以这种“润物细无声”式的方式,安抚着眼前的男人,就像母亲安抚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回家找妈告状诉苦的儿子那般自然。
“二十年,起起伏伏,你我牵手荣辱共享,不管二十年后又会怎样,那只牵着的手不会松开,就像我对你,亦不弃!”轻柔女子在心中发誓道。
月光洒了一地,银色的月光,散在这对男女肩上,照在轻柔女子脸上,原本白皙的皮肤更添一分光泽,动人。抬头,望向星空中的一轮明月,嫣然一笑,刹那,月光黯然。
片刻后,怀中的男人起身要走,轻弱女子跟在身旁,缓缓跟上。男人转过身,对着那墓,轻声道:“陈家不只有浮生,还有我龙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