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夏侯晟差点双眼一翻晕过去。现在三房在京中再没有地位,好歹还是夏侯家的人,有着祖上的余荫,再难过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但一旦除籍了……这京中达官贵人本就多,何况自己还是被撵出来不要了的,夏侯晟能想得到日后的日子就是过街老鼠,当下吊着一口气:“祖父……”
“我夏侯家,不敢有你这样的孙儿。”老爷子如今是铁了心。这七年不用帮着三房收拾烂摊子,老爷子活得风生水起,偶尔还能逗逗来串门的双生子,这样的日子,做什么还要三房的日日在跟前晃悠着,给自己添堵?况且老二比老三孝顺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货比货一下来,孬的就该扔了。三房一众完全成了弃子,仍凭夏侯晟怎么叫着,老爷子也是半点不松口。
阿柔偷偷看了一眼整个人憔悴脱了形的夏侯晟,还是蹙紧了眉头,一副决绝的模样。此神态落入阿翎眼中,阿翎也只是一笑,什么都不说。
要换了自己,这样脑子秀逗又对自己不管不问甚至被拐卖三年一回来啥事不做要先揍自己的老爹,不要也罢了。何况阿柔当了这样多年的丫鬟,察言观色能力倒也是越来越强了,自然明白三房跟定国公府的龃龉。
这莫非是傻么?明知道定国公府在京中是什么样的地位,难道还去硬碰硬?脑中只是留有父母双亲微薄印象的阿柔又怎么可能让自家老爹这样连累自己?当下决定抱紧曾祖父和二伯公的大腿不撒手了。
起码,还能给自己一条活路,自己还能做回夏侯家的小姐。
这么想着,原本快要落下来的眼泪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见阿翎看着自己,又柔柔弱弱一笑。
夏侯晟正在哀嚎,如今纯仪也是四十的妇人了,被他吵了一会儿便脑仁疼,推说身子不适先下去了。老爷子更是对夏侯晟看不上眼了,往日在泽安府里闹就算了,现在在定国公府还要闹?这话传到皇帝耳中,马上就要以儆效尤了。
捏了捏眉心,他也不给这货面子了。唤来伺候在身边的小厮,将夏侯晟扔了出去。
这下这母子二人,一人刚受完杖刑,一个又被扔了出去,简直不是狼狈二字能形容的。“丢人现眼的东西!”老爷子咬着后槽牙,“还不扶着你母亲回去,这样的闹腾,要到什么时候?”
“祖父!”夏侯晟原本对定国公就是各种不服,始终觉得他是靠着祖上的荫蔽和娶了纯仪才上得了位,这会儿看着定国公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后者倒是泰然处之:“三弟还不回去,延误了时候,三婶儿这腿可就废了。”
“阿柔呢?”夏侯晟这会想起女儿来,“我总是要将她也带走的。”
“带走?”二老爷也忍不住了,冷笑道,“带走之后再将她卖到风月之所去吗?这世上如何有你这样的父亲?”
阿翎忽然笑出来,转头看着屋中的阿柔。这丫头心思玲珑,也识得进退,虽说弃亲人于不顾冷血了些,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怎么冷血,总好过被一群牛都拉不回来要去撞南墙的人拉着陪葬。
阿柔咬着下唇,见阿翎转过头来,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又垂下头,眼泪簌簌而下。
这头夏侯晟被二老爷说得一张老脸通红,也不敢再争辩,扶着自家老娘忙慌慌的退了下去。两人方才都在地上滚过,这下子看着就跟从灰堆里爬出来一样,一瘸一拐的不说,衣衫还脏得很。定国公还是派了马车将两人送回去,已算是仁至义尽。
“阿昊啊……”老爷子也是身心俱疲,浑然有几分早解脱的快乐,“这么多年,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你与纯仪帝姬……”老爷子也说不下去了,想到一桩桩一件件,三房回回逼人太甚,定国公夫妇都因为老爷子和二老爷忍住了。只是人的怒气,总有一日会喷薄的,现在,真的就该是喷薄的时候了。
定国公谦和一揖:“叔公客气了,到底,咱们是一家人。”又斜眼看着屋中的阿柔,“柔丫头暂且住在定国公府吧,总归果果出嫁后,她娘亲觉得寂寞了些,也好做个伴。”
老爷子和二老爷相视一眼,也颔首:“如此,倒是烦劳阿昊多费些心思了。”
定国公施施然一笑,却见小厮一路而来,向众人问了安,才道:“姑奶奶,姑爷来接您回去了。”
如今已然日薄西山,转眼出来都这样久了。阿翎吐了吐舌头,转头看着定国公:“那,女儿就去了?”
常言都说,婆婆看不惯媳妇,岳父看不惯女婿。定国公原本还含笑的脸,此时阴了些:“难道爹爹还能吃了你夫婿不成?”
也是,自己养了那样久的小猪崽,转眼就被干儿子这头大肥猪给拱了,定国公能不心塞么?此时自然浑然不想这婚事是他与嘉国公定下的。
正说着,萧清晏已然从外走进,向在场长辈一一问好后,才笑道:“我见你久不回来,想必是回了娘家,果真如此。”又见夏侯辕倚着门,笑得那叫个轻佻,也是会意,看着阿翎:“娘子是做了什么?”
“今日寻到了走失的阿柔。”简短解说,要不是差了好几辈的长辈都在这里,她就要拱了。
“阿柔?”萧清晏犹自记得,那在夏侯轩和沈婉兮大婚那日,被夏侯家三太太带着想要勾引那时候毛都没长的皇长孙沈鸿的小妹子。
正想着,却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袅袅娉婷的行至门前。一眼望见萧清晏和阿翎亲密举止的阿柔还是愣了愣,暗叹这世上竟然有这样清俊的男子,红了脸低声行礼道:“姐夫……”
“小姨客气了。”萧清晏见她身量还小,忽然就起了一个坏心思,“小姨瘦弱至此,只怕阿辕这身为哥哥的,要多费些心思给她调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