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狱这个位置,无论怎么亲民,属下都不可能如以往一般对他。
人的天性使然,作为上位者,手底下掌管着无数人生死,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时他举手投足间自不然就会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气势来。
在昆仑楼住了一晚。
翌日,穿起那件发了两年还是崭新的伯爷白泽补服,在两个宫廷侍卫引领下,先马后步行。一路走着完全没停下歇一口气,便来到了一处气象森然的宅子。
引见他的两个侍卫在前边一直没说话,一脸高冷傲娇样儿。
领着沈狱进了宅子,一个侍卫见到宅子里的几个小太监后,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拱着身就过去了:“几位公公。圣上传沈提督。劳烦几位公公……”
一个小太监正品着茗茶,眼角扫了一眼侍卫,尖声细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怎么着?来到这儿了还不懂一点规矩?”
那侍卫一呵腰儿,陪笑着退了下去。转过身一脸寒冰的对着沈狱,伸出食指、拇指捏了一下:“你的官也不小了,这的行情难道还不清楚?”
沈狱在朝鲜当惯了老大,突然间被来了这么一出,脸色自不然的一滞。来到这个时代,低声下气的时候真的太少。连当初张之洞对他都带着几分恭敬,没曾想,却要在这几个没有卵-蛋的阉人身上受辱。
想想那么多官位比他高的大臣来到这儿引见,或许也受同样的遭遇。国家重器,兹事体大,然而,却被这些个阴质小人当作儿戏,不由得就想冲上去抽他丫的。
但在这里,必须的忍,这可不是打几个小太监那么简单,打的可是皇家体统。他们背后站的是光绪、是慈禧、是整个大清的旗人。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还没有如此的觉着悲愤,大清真的是无药可救了。他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自认为最谄媚的笑容。
接着摸进袖子里面抠了一小会儿,再掏出来时,已经是几张五百两的四大恒银票。他记得胡雪岩说过,引见门包差不离也就这么一个数目吧。
转手递给那个说话的侍卫,侍卫瞅了眼。没数,屁颠屁颠的凑过去给几个小太监。为首的小太监接过银票直接塞进了怀中。
之后,小太监的态度明显不同,但架子还是摆得足足的:“沈提督是吧?……嗯,你就先到里间候着吧。”
沈狱楞了下,说道:“……这,这不是要见圣上?”
接过银票的小太监嗤之以鼻的扫了一眼沈狱:“你觉着圣上就是那么好见的?”然后对着东面拱了拱手:“他老人家日理万机,你就先候着吧。……难不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昂?”
沈狱还真摸不准这深宫大院里面的规矩。麻痹的,早点见完光绪撒丫子走人。瞧瞧这里,你-妹的浑身不舒服,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裹尸布味道,其他也甭说,就特么只剩下压抑了。
当下也不多说话,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提着前襟跟了上去,弯弯曲曲的一直走到内院,眼睛打量一下,到处都是伺候的丫鬟、太监在穿梭来往。
庭堂摆设,无不是富贵雍容气象,侍卫们在各个庭院入口站得笔直的,一言不发、不怒自威。
带路的小太监到了内堂入口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弯着腰走到垂帘门口,朝里比了一个手势,呵着腰儿,意思是到地了。
见沈狱如根木头站在那儿,小碎步的走过来,声音压得低低:“沈大人,赶紧的进去,在这可不敢大声喧哗,惊扰了圣驾与老佛爷咱十个头都不够砍……”
沈狱轻轻把帘子一掀,走了进去。一个戴着珊瑚起花顶子,穿着画锦鸡补服,中等身材,嘴上两撇不长的胡须的人物正站在哪儿。
小太监和里间的人挺熟,躬身客气的说:“志大人,我把沈大人交给你了哦。”然后没等那人答应,悄悄的退出去了。
叫志大人的人,眼光扫了一下沈狱,微笑着走过来打招呼:“沈大人,请,进来坐。”
这是谁?沈狱疑惑的瞧着那个着文官二品补服的官员背影。那官员似乎知道沈狱想什么似的,转过身,说道:“……我是礼部侍郎志锐。”
随后便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这礼部侍郎太有礼貌,太平易近人了,比刚才那些侍卫太监懂事太多。既然志锐做足姿态,沈狱倒也不客气,跟着快步走了进去。
“昆仑伯的大名让我等佩服的五体投地。”走进去,方坐下,便听到志锐中气十足的说话。
“不敢,不敢。都是虚名……”沈狱不敢拿大,虽然对面的人只是二品,比自己的提督还要低一品,但架不住人是文官,且还是有实职的京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