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带着满腔的自豪对沈冽说出这句话的,谁知沈冽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却全然出乎我的意料。
“你为我自豪?”他目光淡漠地望向远处,语气平静的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如果换做任何一个美术天才,你都会这么努力地培养他吧,比如说郁珂?”
“啊?”我没想到沈冽会这么问,一时被他问住了,想了想才回答道:“应该是吧,培养学生是老师的天职,我希望每一个有才能的学生都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沈冽的侧脸被昏黄的路灯修饰了轮廓,脸上的表情我看不真切。只偏头一瞥,我看到沈冽的咬肌在蠕动,似是咬紧了槽牙。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关切地问了他一句,忍不住向远处张望:“出租车怎么还不来!”
“天色晚了,这里又是郊区,出租车不会过来。”沈冽说道:“我们要想个办法。”
“那我打个电话给朋友,让她来接我们吧。”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王沁的电话,王沁说她半个钟头后到。我挂了电话之后无奈地朝着沈冽摊了摊手:“我们还要在寒风里等三十分钟。”
“早知道就在柳先生家里多待一会儿。”沈冽将围脖扯得高了些,用来抵御凛冽的寒风,“比起在这里受冻,柳先生的热情就没那么难招架了。”
我听了沈冽的话,心中也是一阵后悔。原想着沿着这条路走走或许能够遇到出租车,就算没有出租车,有个公交站点也好,谁知道我们走得距离柳先生家约摸两公里远了,却连个车影子都没看到,实在是让人泄气。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同沈冽有说有笑,但顶着风走远了,只要一开口说话,冷风就鼓足了劲往喉咙里灌,割得人嗓子疼。尤其是我俩的方向还是顶风,脸上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风吹得紧绷,干得难受。
“你冷吗?”我用围脖捂住口鼻,向身旁的沈冽问道:“要不要找个地方避避风?”
沈冽环顾了四周,周围都是空旷的农田,没有什么可以避风的地方,唯一的一处就是前方路边废弃的荒摊,那是一个用红砖和木板堆砌成的一个处处漏风的小棚。
“要去那边避风吗?”沈冽指了指那个破旧的小棚问道,眼神也非常不确定。
我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违章建筑:“这棚子结实吗?会不会被风吹塌了?”
正当我俩犹豫的时候,天气却没有给我们太多考虑的时间。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忽然开始飘雪,这是b市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b市的雪可没有多少诗情画意,不像东晋才女谢道韫口中的“未若柳絮因风起”,而是实实在在的像从天上往下撒盐。借着黄色的路灯,漫天都是白色细盐般的颗粒,雪打在脸上,就好像有人拿着砂纸使劲往脸上打磨。
白色的雪颗粒落在羽绒服上,遇热就化了,肩膀和前襟上就湿了一块。除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否则b市路上是很难形成积雪的,雪落在地上立即融化,马路也跟着变得湿漉漉。
“没得选了,我们就先到那边避避吧。”说着我便和沈冽一起往那个小棚里狂奔。在这荒凉的旷野上,那小棚看着近,实则我们大概有五百米远,我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到,反而觉得喉咙里有着淡淡的咸腥味。
“扑通!”狂奔中我一脚踩在薄冰上,脚底打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马路上。
“你没事吧!”沈冽见状,赶紧过来伸手扶我。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动。
“到底是一把老骨头了,这一跤快把我给摔散架了。”我僵着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怕沈冽担心,又顺便拿自己消遣了一句,“这腰啊,膝盖啊,脚踝啊,都跟不是我的一样,全都不听使唤了。”
沈冽满是担忧又有些无语的瞪我一眼:“你还没老到那个份上吧?自己能起来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摔倒的姿势是所有姿势中最怂的狗吃屎,实在是丢人到家了。我缓过来之后,两手撑地,慢慢地从马路上爬了起来。站起来后稍微检查了一下情况,打底裤磕破了一块,膝盖有些破皮,最不合时宜的竟然是扭到了脚踝,脚一着地就钻心疼。
雪下得愈发大了,本来再有一小会儿就能到的,却因为我这一摔而拖了后腿。
“能走吗?”在我迈步子之前,沈冽已经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要不要我背你?”
听了沈冽的话,我心脏漏跳了一拍,本就不能坦然面对沈冽了,这样加剧暧昧的提议当然更不能答应:“背什么啊!”我故意大声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不就还剩几步路吗?我能走。”
“是吗?”沈冽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咬牙慢走了几步,虽然脚踝疼得厉害,但我决不容许才撒的谎这么就快露馅。一开始脚踝的疼痛折磨得我咬紧了槽牙,但到后来就慢慢适应了这种疼痛,只需要把那肿了的脚踝当成快木头疙瘩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