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非打来电话时，左子倾刚离开工作室，在小善和阿维的陪同下上了自己的车。
“我的车在你的车前面，过来一下。”丛非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他回国已经数天，一直没找过她。这放在从前是个很反常的现象，不过这一次她不觉得意外。
丛非没坐保姆车，开了辆银色的保时捷，载着她一路去了ink。
这是间vvip包厢，位于ink顶层，豪华不亚于五星级酒店套房。朝西南方向的弧形落地窗前垂着浅金色的纱幔，玻璃隔绝了夏末仍旧炽热的夕阳余晖。
茶几上的红酒早就已经开好了，他解下领带随手一丢，在沙发上坐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眉梢轻扬，“我以为你应该把所有事都弄得一清二楚了。”
这句话里的调侃意味十足，丛非此刻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种口吻，“如果我不回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左子倾，你是不是疯了！你明知道那家伙都对你做过些什么！”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还有，这不是瞒，我和他才刚刚开始，没必要公告天下。”
“才刚刚开始？”虽然一早知道这个事实，但听她亲口承认，还是让他心中一痛。
丛非松了衬衣领口，倒了两杯红酒，扬手将其中一杯递向她。
左子倾没有接，他嘲弄一笑，将自己那杯喝了。
“在怪我？”他搁下酒杯，尽量让语调显得冷静。他是想用媒体的压力来迫使他们分开，没想到会被那男人反将一军！
左子倾摇摇头，“我和他的关系是否公开并不重要。我只是觉得到了今时今日你还在执著些不可能的事，这一点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尴尬。”
她眉宇冷凝，沙发上的男子却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容竟有些苍凉意味，“左子倾，你需要说的这么狠么？”
“这样对你比较好。”
“少来长痛短痛这套，都这么多年了，那时看着你和廖一默分分合合，该痛的早就痛过头了！”他用力朝后一靠，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沙发里，精美的俊挺面容浮起一抹讥讽，“左子倾，我不要友情，也不想继续仗着朋友的身份和你玩暧昧！要么来我身边做我的女人，要么从此以后各走各路，两不相干！你自己选吧！”
包厢里的气氛因为这番话陡然降至冰点，左子倾静静凝视沙发上的男子，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挚友。这行人事关系复杂，人心难测诡谲，到处充斥着阴谋。说实话，交个真心的朋友不容易。丛非对她很好，她也一直很清楚他的性取向，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他举止言语暧昧，她也从来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这件事是她处理不妥当。
她叹了口气，沉声道，“丛非，我从不认为爱情和友情是需要选择的，若论交情，楚明涉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你。你现在说这些话是吃准我不会舍得和你断绝来往，所以将我一军吗？”
她看见他微微抖动的睫毛，停顿了片刻才又道，“可是丛非，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是什么圣母，什么顾全大局，什么情意长存对我来说等同废话，人要凭心而活！男女之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你对我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要在一起早就一起了，可我们没有！他和我认识的时间是短，开始的也很混乱，过程也有些糟糕，分手更是闹得一塌糊涂……可兜了个圈子，我还是和他在一起了。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丛非没有看她，他沉沉不语，唯有微微颤抖的嘴唇和指尖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原因我告诉过你的，只是你不肯去信，你从一开始就看不起他，认为要依靠我的帮助才能在这行出头的男人根本配不上我，也不配成为你的对手！可是你忘一件事，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不是谁都行的！就算那晚我心情不好，就算那晚我喝了点酒，就算他那阵子紧缠着我不放，如果不是我自己愿意，你以为他能成功？”
她曾经告诉过楚明涉，那晚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但后来她才明白，事情并非如此。只是那时她没有去正视，也从没有深思罢了。
“别说了……”沙发上的人微弱出声。
她没有停止，这次她一定要他完全清醒，“丛非，从前我被廖一默伤的太深，很长一段时间完全对爱情绝望。我以为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伴，不谈感情，不谈未来，谁都可以。可这些年，当时间慢慢过去，当伤口逐渐平复，我才明白，其实我抗拒的不是爱情，也不是楚明涉本身，而是我们相遇的方式。他戴着假面具，我又何尝不是，我只是没有想到在这样一段真真假假莫名其妙的关系里，他居然会当真！”
“别……别说了……”他痛苦的低吟。
“你可以说我同情他，也可以说我疯了，但我自己很清楚，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我叫你别说了！”沙发上的男子终于咆哮起来，他伸手一甩，那瓶开启的红酒在她脚旁裂成无数片。鲜红的酒液溅上她光裸的小腿，液体沿着她腿部的线条滑落。
他双眼通红，咬牙狠狠瞪着她，像是恨极了她。
认识多年，无论公开场合还是私下场合，这是他第一次失态至此。
“你给我滚！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有关那个男人的事！”他再次咆哮，她看他一眼，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拿了包便走。
没走几步，身体忽然猛地一沉，丛非已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他混乱的气息扑在她耳际，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落在她颈窝处。她听见他在低喃，反反复复，像是要努力把他的心嵌入她的身体，“子倾，这不公平，我明明爱了你那么久，为什么……明明是我爱了你那么久……”
她眼睛酸涩，竟有流泪的冲动。
可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她一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然后是他的手臂，直到将他整个人推离，才转身缓缓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如果两者真的只能选其一的话——抱歉，丛非，我不可能以你想要的方式留在你身边。”
她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