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御嫔见越抹越黑,忙赔笑道:“这八字没一撇的事,犯不着置气,啊。对了,千蕙,你们两夜半前来,不是只来和我闲话的吧?”
单千蕙扫了单千菱一眼,不想再理会她,对御嫔道:“还是姐姐是我多年的知心人。”
单千菱还生着气,听单千蕙夸凝霜御嫔是知心人,不由心下更加着恼。但单千蕙不再理她,随着御嫔坐到了桌案旁。
“你可是为那新皇后的事?”凝霜御嫔轻挑了眉道。
单千蕙低头一笑,道:“姐姐聪慧。可否,为妹妹指教一二?”
凝霜御嫔道:“也不怪你吃惊,这一介浣衣局小宫女陡然之间成了皇后,别说是你我,估计她自己都惊得合不拢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单千蕙道:“我一入宫便去哭灵了,当今皇上一直也没来看过我。我刚刚看了明日册封的吉服,见是夫人制式,还以为皇上还放不那个人。问了下人,才知道。”
单千蕙忽地想到这两日宫人们看着她的眼神,有种莫名的闪躲,本以为他们是畏惧自己为将来新后,现在才知是这番隐情。
可笑,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你可知道为何?”凝霜御嫔凑近了单千蕙道。她明明知道答案,却喜欢故意卖关子。
“妹妹不知,还请姐姐赐教。”单千蕙道。她素知凝霜御嫔顾玉纤的性子,正章一朝便最爱摆弄舌上功夫的。
单千菱听到她们说新后的事,甚是在意,但她余怒未消,脸上毕竟下不去,便没有靠近,只是侧了身子听着。
“皇上都没来,那起子最会看人脸色的家伙自然没人告诉你。我告诉你,那小宫女可不是什么何方神圣,她就是福大命大,生对了日子。”顾玉纤道。
“日子?”单千蕙疑道。
“她的生辰被松阳山人们说是大吉,能运福消灾的。这才能从殉葬宫女里面被拔出来。我以前也跟你讲过,大行皇帝信极了这些。不然,就凭她,一个下等粗人,怎堪空了二十年的皇后之位?!”说着脸上颇有悻悻之意。她的身家资质也不算差,但入宫十数年也没攀个夫人,如今见真有这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还不费吹灰之力,心下不免泛酸。
“竟有人信这些?仅凭生辰八字就确定了将来的后宫之主?“单千菱忍不住出口道。“还是一国之君,真是可笑。”
单千蕙本欲责备她,但这话也说在了自己心头,于是只冷冷地道:“可不可笑人家也是皇帝,出口之言就是圣旨,就是放个屁也作数。”
顾玉纤掩口笑道:“千蕙啊千蕙,你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我本以为你这回入主未央宫,会更加持重,没想到,你这刀子嘴还是藏不住,你瞒得了当今皇上,瞒不了我顾玉纤!呵呵呵呵。我瞧着,你这样子倒是像极了千菱,啧啧啧,到底是一个娘胎生的。“
这话一出,方才那尴尬气恼的气氛消了大半。单千菱也绷不住,丹唇咧开,又打趣道:“这刀子嘴,别人见不着,我可是见惯了,天天招呼着我来呢。“
顾玉纤又是一阵轻笑。
单千蕙道:“行了,说正事。姐姐,你确定,这小宫女没什么后台?”
顾玉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千蕙,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姐姐我是个什么人?这宫里的事,哪一个能躲得过我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一时半会儿不好使,我这嘴是白长的吗?”
单千蕙一笑,道:“那倒是。”
顾玉纤听出来这话来,不由伸手去挠单千蕙,咯吱地单千蕙边笑边躲。
顾玉纤看她虽笑了,但面色上仍是凝重,道:“千蕙,你大可不必担心。大行皇帝是信极了这些,可当今皇上未必信,立了她为皇后,不过是遵着先帝旨意罢了。这放眼望去,你必是将来未央宫第一得意之人。这宫中的日子,长着呢。”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
单千蕙不语,只是低头默默思索。
单千菱道:“我姐姐在王府那么多年,三王爷也没给她个正室,如今倒好,”她正要说下去,单千蕙出声阻止道:“千菱,不要随便议论当今皇上。”
单千菱负气道:“哼,你看他走路说话那腰来腿不来的样子,哪里像个皇上?!不过是先帝儿子死了大半,拿他滥竽充数罢了。”
此话一出,单千蕙和顾玉纤忙上前悟了单千菱的嘴。顾玉纤急道:“二小姐,这话可不敢出口!”
“单千菱,你还当这是护国将军府吗?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了,这明日的册封大典我也不必去了!”单千蕙不由怒道。都怪自己,还有单恒和单能标,自小宠得她无法无天。
单千菱素来埋怨卫晗待自己姐姐苛刻,又不喜他那玩物丧志的样子,再加上看到卫彦宁可选他也不选卫曜,所以对卫晗的登基,她嘴上不对单千蕙说,却一直心存愤恨。但自己也知方才那一番话确实说得过头,此刻只是负了气不言语。想到今晚上连遭单千蕙训斥,泪花不由在眼里打转。但她只是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单千蕙见状,也想到她这番话虽是急了点,也是因为替自己委屈,不由心下痛怜,但只是面上淡淡地道:“我这话说你说得重了点,但迟早要对你说。姐姐将来是三夫人之一,你是姐姐的嫡亲妹妹,在别人眼中自然是当做同党,后宫之中暗潮汹涌,人心叵测,我若一时纵了你,留下把柄,岂不是让别人将来有机会来害我?”
“有我在,谁敢害你?”单千菱道。两行清泪还是留了出来,神色像一头负了伤却强支撑着不肯倒下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