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夜空上的北极星,向旁边站着的一人道:“你说,这里的夜空和未央宫的,哪一个更好看?”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自身带着回响,如一块青石砸在深深湖面,飘散到了遥远的夜空里去。
他身旁那人着一身粗布,脸上带着一副青铜面具,远看去如同一个荒蛮之人。粗布和面具掩饰不住他的戾气,却多了分神秘,仿佛无人居住的茫茫森林,你不知里面隐匿着什么样的怪兽,有着怎样的力爪。
他对那看星空的人躬了躬身,道:“属下以为,这泰陵的天空更美些。”
“哦。为什么?”那看星星的人笑道,似乎对这答案很满意。
“因为这里的天空更辽阔,北斗七星能看得更清楚些。”隔着面具露出的两个小孔,可以看到那眼睛里闪着星子一样的光。“有了北斗七星,其他的星便不耐看了。”
那看星星的男子笑而不语。正在这时,一个仆从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却安静地来到他身后,行了个礼道:“王爷,有宫里来的传书。”
那转墨玉的手停了下来,身体并没有动,手向背后伸了出来。
那中年男子将一卷极小的纸卷恭恭敬敬置于男子掌中,那手掌便稳稳地合上了。那手掌如同玉雕琢一般修长而透明,合上的动作却又像磐石一般有力。
一时间那仆从和戴面具之人皆是静默不语。只听“噌噌”声,是那男子将纸条撕得粉碎,扬在夜空下。“十二佳丽皆已入宫,好不热闹。左拥右抱,三哥好艳福啊。”
那戴面具之人声含笑意:“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消受得起。”
“以三哥的好性子,左右为难,无从选择可怎么办?”那人重新转起了手中的墨玉。
“那我们就帮他减少几个。”那中年仆从恭顺答道。
那面具下的男子的肩膀轻轻转一下,仿佛踌躇满志,又仿佛放松地看那看星空的男子。
“这星子,可真好看。”那男子看着夜空,露出了一个璀璨得让夜星失色的微笑。
揽月殿里,一轮皓月当空。殿中烛火微弱,倒是显得照在地板上月光格外清冷。
“姐姐这里月光真好,柔得像纱一样,真是像伸手便能揽于掌中。”萧淑慎坐在贵妃榻上,皓腕在月光下轻转,仿佛想披上那一抹月华。
单千蕙单手支着头,乌发散了一肩,衬得她肌肤似雪。“你若愿意,以后便住在这里。”
萧淑慎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朝霞殿那位几时腾出地方了。”
单千蕙双眼睁开,一股寒媚。“不急。”
萧淑慎凑了过来,轻道:“听说皇上今晚没有去她那里。”
单千蕙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皇上今晚哪里都不会去。”
萧淑慎眼睛转了转,道:“这个我不明。”
单千蕙一笑,不语。一旁轻轻拂扇的鸢尾道:“皇上在潜龙府邸时就是如此,为着修身养性,不会连着两晚都与女子同寝。”
萧淑慎像是听了极好笑的事情一样,咯咯娇笑起来。“呵呵呵呵呵。姐姐,如此说来,你还真嫁了个高山流水之人呢。”
单千蕙晓她句中深意,啐道:“你这嘴,就是讨打。”
萧淑慎樱唇一勾,靠了单千蕙身边,调笑道:“我这嘴,现在你舍得打吗?”
单千蕙嗤笑着拧了她的脸,笑道:“小娼妇,看我敢不敢打!不愧是吃着公子哥儿的话儿长大的,满嘴子尽是坏水儿!”
萧淑慎笑得花枝乱颤,雪白酥胸挤出了一深深勾壑,道:“说得像你没吃过似的!”
这话说得极为露骨,一旁摇扇的鸢尾也不由脸红发笑。单千蕙白萧淑慎一眼,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你找太医弄了吗?”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萧淑慎的腰腹。
“姐姐放心,入宫前就弄了。连带着口儿也缩了。”萧淑慎摇着扇道。
“那就好。”单千蕙点点头道。“以皇上的性子,估计明日是宇文娉婷,王倬这两日在月信上,下来便是你了。你可别让看出端倪来。”
“皇上不去看茹御嫔吗?”萧淑慎问道。
“不会。她自从生完孩子就腰疼,皇上也多年不在她房中留宿了。”单千蕙道。
萧淑慎眼睛一转,凑近了单千蕙道:“姐姐,你不打算有个孩子吗?”
单千蕙道眯了眼,沉沉道:“你以为我不肯。”
萧淑慎认真道:“姐姐,我认得上京中一位圣手。”
单千蕙道:“我不需要圣手,我只需要孩子。”说着轻轻挑了挑眉。“你看贾柔芸便知道,她出身不高,身子又废成那个样子,还能当上御嫔。孩子,是这宫里最好使的工具。只要有,谁生出来的都是一样的。你说呢?”说着笑看萧淑慎。
萧淑慎会意,摇扇笑道:“那咱们便好好寻了一个来,把该去的去了,好好留着。”
单千蕙眼神射向地上清冷而幽美的月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聪明的女人不好找,但会生孩子的,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