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和单千蕙她们斗,最后大家都因为这个死了,你会不会难过?"锦心道,月光下,她的眼睛透澈通亮.
虽是假设,但云萝听了心里还是打了个寒战."会,当然会.我会难过得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我怕连死的勇气都不敢,不敢去面对他们..."
"所以你宁愿牺牲一切去和单千蕙她们斗一斗?"
"对."云萝坚定道,经过锦心的这番梳理,她仿佛拨云见日,看清了自己一直以来真正看重的是什么,心里莫名地添了几分勇气.
"这就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拼了命也要去做的一件事,若没有做,就不算活过.对你来说,是保护你的亲友,对我而言,是在我喜欢的男子身边抬头挺胸的做人,只要我活着一天,有这个念头在我心里,我的心就不会死.我宁愿错过一千个一万个,也不会放弃哪怕只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就算到最后像你说的,我被人用脚踢,吐唾沫在脸上,我也不后悔."锦心的眼神迸射出火山爆发的光芒,却又如巨岩般不可逆转.
云萝只觉得她这番话如同巨锤在自己心上敲,每一个字都震得自己心房狠狠颤抖一下.然而又如涌流的泉水在心房里激流而下无孔不入地灌入,让自己无处可躲,一时间无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锦心.良久,叹口气,道:"好,我明白了,此事我再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锦心低垂了眼,抚上云萝的手."姐姐,我晓得你是为我好."
云萝也抚上她的手:"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觉得这是对你而言最好的出路.可是你刚才所说让我发现,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活得如同蝼蚁的凡人罢了,自己还像活在迷宫里头似的兜兜转转,如何还能为别人站在高处指点迷津呢?"说着又像是无奈又像是解脱地长叹了口气,道:"罢了,人各有命."
锦心苦笑道:"是啊,我们现在正如活在迷宫里的蝼蚁一般,不知道该往哪走,不过是把一切顾虑都忘了,拼了命摸索着走一步是一步罢了.不过姐姐你放心,我虽然和阿贵再没有什么可能了,但在锦心心里,他永远是我的朋友,甚至是我的亲人,就像你对我,你对他一样."
透过锦心手掌传来的温度,云萝心里一暖,道:"我明白.其实,我也只是提议,希望你们将来是彼此的归宿,但若真是现在就让你们在一起好了,我还真是不敢."
"是啊,前朝那皇帝什么都怕,就怕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像陈朝那样勾结在一起,晓得了他的秘密,夺了他的权柄.哼,猫样耗子胆儿,怪不得死那么早."锦心恨恨道.因着正章帝临死也要拉她垫背,有了那趟受罪的泰陵之行,她每次提起正章帝都恨不得冲进皇陵之中打开棺材狠狠咬一口的样子.
锦心此次用词虽歹毒,但那次泰陵之事让云萝现在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便没有说锦心什么."其实杂役的太监宫女也还好,唯独不许皇帝和后宫殿堂级妃嫔宫中的宫人结对食,咱们现在不比在浣衣局,那时有御前的人过来找到相好的结了,塞给姑姑些银子,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朝霞殿,就太过冒险了.此刻别说阿贵没有跟你提,依我看他是不会的,可就算提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也只会拦你."
锦心道:"他倒是没有跟我提出来,也是顾及着现在你朝霞殿的这身份,也是顾及着我.可是有时候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还有每次他奉旨来送东西的时候里面夹杂给我的东西,都,都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说着低下了头.
酸酸的,不是滋味.云萝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每次皇上差人送什么打赏到朝霞殿,自己就平添了几分期盼他到来的心,然而终是失望.次数多了,见到送赏的人来心里便忍不住地泛起一股酸.而锦心,她有人给她如此费心费力想法设法地送礼物来,而且是人也亲自到了,却也是同样的酸涩.
本是象征着挂念关爱的厚礼,却平添了两处闲愁.
"锦心,若真有那么一天,你选择阿贵,我却因为怕被皇上发现拦阻了你,你会不会怪我?"云萝犹豫着道.
"当然会怪你."锦心笑着挑了挑眉.
云萝一愣,心下有些酸楚,却听锦心继续说道:"不过我怪你怪的不是你顾全大局,而是怪你胆子太小,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若御前真有什么别的人相中了咱们殿的宫女,你该鼓励,去给他们拉线,掩护她们,而不是阻止.你忘了前陈朝,未央宫里的太监是怎么一点一点强大起来的了吗?不就是靠着这各宫的串联,消息的灵通吗?"
"可就是因为如此,前陈朝才覆灭了呀!"云萝又申辩又语重心长道.
"姐姐,你有时候不但胆子小,眼界也小.前陈朝覆灭,不是因为宦官掌权,而是因为那死了的先帝比他们厉害,就算他们掌了权也把他们打下来了.若是当时那些宦官的兵权更强些,现在,姐姐,你好好想想,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可能就是个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