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出哥哥了?!
看出秦惜的震动,容恒继续传音,“别担心,看着吧。”
秦惜咬着唇,沉默的垂下头。
延昌帝含笑看着苏荣景,现在的苏荣景比起半年多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又戴上了面具,除了秦惜,在场的所有人还真的就没有一个认出他的。
延昌帝自然也认不出来,瞧着苏荣景面上的银色面具,他锐利的鹰目微微一闪,笑道,“可是这位?”
楚容淡淡笑道,“正是!”
延昌帝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苏荣景戴着面具的脸上,笑道,“看半边脸倒是长的极为英俊,只是为何要戴面具?”
“实不相瞒,我这侍卫是个武功奇才,自幼脾气古怪,从小就不怎么把人放在眼里,前些年和人比试武功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脸,从此之后就戴上了面具。”
“原来如此。”延昌帝扶着龙椅,轻笑道,“比试武艺自然是可以的。”
容戌已经收到赵淳的眼神,连忙从椅子上起了身,抱拳对延昌帝道,“父皇,建昌侯前日受了重伤,恐怕不能比试。”
大殿霎时一静。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延昌帝看了赵淳一眼,大殿里烧的都是昏黄的蜡烛,再加上离得远,延昌帝还真是没有发现赵淳的脸色有哪里不好。更何况,如若是受了重伤,还会来参加晚宴?
延昌帝心中不悦,定然是担心战败了,会丢他们大远的人,竟然这般的畏战!
三皇子容誉见此悠然一笑,眯着眼睛瞧着容戌,“皇兄,大远朝能伤建昌侯的可没有几个,前两天还好好的,现在伤的可真是及时的很啊。”
贵妃是三皇子的母妃,此时自然要帮着三皇子,她掩唇笑道,“皇上,要不您换成永碌候吧,永碌候武功高强,想来该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对手。”
延昌帝心中越发不悦,一双眉头狠狠的皱起,目光如电的朝赵淳射了过去。
赵淳无奈,只好从座位上起身,抱拳道,“陛下,臣身子的确不适……”
“那就算了。”楚容立马打断赵淳的话,淡淡道,“既然建昌侯身子不适,那就该好好歇歇,这样冷的天儿还出来参加宫宴实在是不太好,建昌侯等会儿回府还是好生歇着吧。”
延昌帝面色一变。
楚容这话分明就是暗指赵淳故意装病,可偏偏他句句话都是为了赵淳的身子考虑,倒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赵淳面色也有些僵硬,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样吧,让韩子玉和你的侍卫比试比试。”
苏荣景从楚容身后走出来,淡淡的道,“不必!在下自认为不是永碌候的对手,认输!”
说罢,苏荣景目光冷厉的扫了赵淳一眼,又站到了楚容的身后。
延昌帝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怒瞪赵淳一眼!
平日中不是厉害的很?今儿个这样重要的关头却这般的无用!可他半点挑不出苏荣景的错处,说让韩子玉比武,韩子玉的武功的确比赵淳要高,人家侍卫自动认输了,难不成他还逼着那侍卫和韩子玉打一场?!
楚容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大殿中气氛的紧张,笑容依旧清润有礼,“陛下,本宫这侍卫脾气就是古怪,您可千万别见怪,您还是让建昌侯坐着歇着吧,别旧疾复发了。”
不得不说楚容真真是会损人,人家都说了是受了伤,偏偏说人家旧疾复发,好像这病已经入了膏肓似的。
赵淳已经感觉到许多人投到身上异样的眼神,这个时候他再沉默,恐怕今后都要被人骂成是孬种了!他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叹口气,从座位上起了身,走到了大殿中央,对延昌帝拱手道,“陛下,臣虽然身子不适,可还是愿意和楚太子的侍卫过两招。”
秦珊冷眼看着他离开,没有出言阻止。
高座上的延昌帝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他点点头,“好!”
楚容呵呵笑道,“不愧是被小景心心念念的最佳对手,侯爷果然英勇。”
赵淳扯着嘴角,淡淡一笑。
苏荣景从楚容身后走出来,他一步步走的十分缓慢,每走一步身上的戾气便多一分,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剑,指骨泛成青白色。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期然的浮现出那日苏家的场景。
满地的血,地上躺着的全都是他的亲人。
他慈爱的父亲被眼前之人一剑刺穿了喉咙!
她善良的母亲被士兵们一剑穿透了胸口!
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为了让她逃离,被赵淳一剑刺穿了小腹,就是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松开抱住赵淳的手!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瑜儿的血,他没出生孩子的血……还有瑾儿的血!
他每次午夜梦回,睡梦中全都是瑜儿用生命燃烧的璀亮的眸子,在他转身逃离的那一刻,她嘴角浮出的笑意!
苏荣景睁开眸子已经是血红一片,他的发丝衣摆无风自动,肆意飞扬。
那森然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缓缓的拔出长剑,扔掉剑鞘,长剑在烛光下泛着冰冷森然的光芒。就因为他武功不济,所以当初他没能救走瑜儿和瑾儿,所以在他逃出大远,无意中被楚容救了之后,他就开始拼命的练武。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会亲手手刃了他的仇人!
他一言不发,紧紧的抿着唇,面上全都是森冷的杀意。握紧长剑,剑身一抖,剑身的白光刺的对面的赵淳眼睛微微一眯。
苏荣景动了!
他速度如此之快,几乎已经颠覆了秦惜对哥哥的认识。
哥哥的武功是她看着练的,有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的苏荣景比起之前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天壤之别,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甚至是出剑时刁钻的角度都让人防不胜防。秦惜紧张的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的盯住大殿,可她的眼睛根本就不够用,只能看到一道青色的残影在大殿中不停闪动着。
大殿中人对了一掌,一掌之后苏荣景身子不动,而赵淳却喷出一口鲜血足足退后十几步远。一击之下是试探彼此的深浅,只一掌赵淳就知道,哪怕是全盛时期的他都不可能是眼前之人的对手。还有他身上那浓重的杀气,几乎压制的他喘不过气来。
赵淳瞥了龙椅上的皇上一眼,看到他铁青的脸色,咬着牙提起长剑冲了上去。
苏荣景血红了眼,他知道赵淳不是他的对手,也知道赵淳不会轻易认输。所以他每一招每一式都用足了力道,两剑相抵,发出明亮的火花,赵淳白着脸,轻喝一声,用力把剑身往下压。苏荣景手腕一抖,整个剑身登时充满了力量,他冷喝一声,足下使力,面色狰狞的对着赵淳就冲射而去,直直的把赵淳抵在大殿的大门上。
赵淳的长剑横在喉间,而苏荣景的长剑就竖着抵在赵淳的长剑上,赵淳体力不支,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又是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苏荣景早已杀红了眼,此时杀父杀母杀妻杀子的仇人就在眼前,他怎么能压制的住身体里血腥的恨!
他手臂猛然向下一压,长剑距离赵淳的喉咙顿时只有寸许。
苏荣景血红了眼,只要他再用些力道,他就能斩断他的脖颈!
大殿的中的人已经看出了问题不对!苏荣景那狰狞的半边脸,分明就是要杀人啊!
楚容和容戌同时拍案而起,楚容厉喝,“小景,住手!”
容戌也大喊,“住手!”
可这时候的喝止哪里有用,苏荣景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大殿中所有人都惊呼一声,脸色惨白的起了身。
“韩子玉,阻止他!”秦惜惊慌的大喊!
韩子玉不用秦惜吩咐,也根本不可能让大景朝的人在他们大远朝的地盘上杀人,顾不上多想,他整个人拔地而起,如同一只离弦的箭飞射而出,转瞬间,就已经到达了苏荣景和赵淳的身边。韩子玉刚刚想对苏荣景下手,就听到容恒急切的内力传音,“别伤他!”
韩子玉原本一个手刀就要落在苏荣景的脖颈上,听到容恒的传音,他身子在半空中蓦然一扭,生生的避开了苏荣景的脖颈。他身形一扭,折扇“唰”的一下张开,上面十多道柳叶飞刀锋利而森冷,他靠在大殿的大门上,以折扇上的锋刃挡住苏荣景的长剑,硬生生的把中间夹缝中的赵淳给拉了出来!韩子玉对赵淳半点好感都没有,他原本打算把赵淳给扔到大殿的地毯上,可看到大开的大殿外厚厚的雪窝,他眸子一转,握着赵淳后颈的衣领,随手就把他抛到了殿外的雪窝里!
韩子玉收拢折扇,看到苏荣景的眸子血红,不由得疑惑,“你受什么刺激了,这么狂性大发的?”
苏荣景如野兽般嘶吼一声,提剑就向韩子玉砍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可言,韩子玉一个旋身就避开了他的攻击,一个健步绕到他身后,手指快如闪电迅速点了他的睡穴。
苏荣景身子一僵,缓缓的往后仰倒。
韩子玉有了容恒的话,自然不会让他倒在地上,顺手扶住他,就把他交给了匆匆赶来的楚容。
韩子玉看到楚容就没有好脸色了,冷哼一声把苏荣景扔给楚容,冷冷的道,“楚太子看好自己的人!”
楚容扶住苏荣景,歉意的看了延昌帝一眼,“陛下,本宫这个侍卫是个战斗狂魔,有时候碰到对手就会这样发狂,还请陛下不要介怀。”
已经有人在延昌帝耳边告诉他赵淳没事,只是受了重伤,延昌帝面色十分难看,“楚太子,此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比武切磋有些伤自然是避免不了的。”看到延昌帝面色微冷,楚容淡淡道,“不过建昌侯被伤成这样也实非本宫所愿。这样,本宫先带小景回去,等明儿个本宫亲自去建昌侯府登门道歉!”
一个太子要登门道歉,延昌帝还能说什么?
他恼的其实不是楚容,而是赵淳,简直丢尽了他们大远朝的脸!先前两个人对的那一掌他就看出来了,赵淳根本就不是那人的对手,既然不是对手推掉比试就是,非要出来丢这个人!
延昌帝挥挥手,“楚太子带人下去治疗吧,这发狂可不是什么好病,今日发狂伤了建昌侯,他日发狂是不是连朕也一起伤了?!”
“陛下放心,本宫回去一定让大夫给他好好看看。”
“行了,散吧!”
楚容扶着苏荣景走到秦惜身侧,含笑看着她,“明日本宫去府上拜访,把秋意姑娘接到驿站,定安候夫人没有意见吧?”
秦惜的目光落在昏睡的哥哥身上,心里一阵阵的揪痛,无意识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告退了。”
楚容带着苏荣景还有一干侍从离去,闹了这么一场,宫宴已经再无任何意义,留在宴会上的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又听了一个歌舞,延昌帝便铁青着脸让所有的人都散了。
秦惜和容恒走的最晚,两人携手走出大殿的时候一堆宫人还正扶着赵淳站在雪地里。
满天飞雪迎风飞舞,人群渐渐少了,赵淳竟然在秦珊的搀扶下走到了秦惜和容恒的身边。
他此时满脸的血,看上去万分的狼狈,一张脸惨白惨白,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到秦惜的身上时,嘴角竟然有了点点的笑意。
容恒看着他走近便挥着手不让他靠近,大叫道,“坏人!滚开!”
赵淳在秦惜的不远处顿住身子,弯起嘴角看着她,“秦惜,你果然是在意我的,你竟然还想否认!”
方才他听的真真切切,就在他快被楚容身边侍卫杀死的时候,他分明听到秦惜让韩子玉阻止那侍卫的声音。
秦惜面色憎恨,死死的捏着拳头,如果不是担心哥哥杀了他会抵命,她恨不得杀赵淳一万次!
“赵淳,我恨不得杀了你!”
赵淳呵呵的笑,笑着笑着突然呕出大口的血,那血落在地上,瞬间融化了一小片的积雪。
秦惜捏住浑身紧绷的容恒,毫不犹豫的拉着他离开。
她生怕多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杀人的*!
秦惜和容恒在慈宁宫和太后告了别,坐着马车回简亲王府。
出了宫门鞭炮声不绝于耳,秦惜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被感染到,她抿着唇面色担忧。
赶车的人是韩子玉,秋意也坐在马车的外面,因此容恒不再伪装,压低声音和秦惜说话,他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你哥哥不会有事的,子玉只是点了他的睡穴。”
秦惜此刻根本没有再和容恒冷战的心情,捂着脸低低的道,“我知道!”
他的身体是没事,可是……心呢!
容恒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无声的给予她力量,“别怕,会好的!”
“容恒,我和哥哥约好,明天在净慈寺见面。”
“嗯,我跟你一起去。”
他既然不瞒着秦惜了,自然也不想瞒着苏荣景,他是苏瑾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苏荣景在大远朝必然是待不了多久的,他会和他表明心迹,会让他放心的把秦惜留在大远。
秦惜咬着唇,转头认真的看着容恒。
“容恒,我哥哥让我跟他一起去大景!”
容恒身子瞬间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