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王妃的屋子里,王妃一身白色的亵衣躺在床榻上,身边坐着容厉云,容恒瞧见容厉云来了,缩在一旁尽量减少存在感。
沈氏瞧见父子二人这样,微微叹口气。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起先秦惜让她装病来改善容厉云和容恒的父子关系,她欣然同意,哪里知晓今天一大早起来就真的开始不舒服了。
容厉云倒了杯清水端到她跟前,“喝点水,你嘴唇干的紧。”
沈氏顺势接过茶杯,看了一旁角落里的容恒,对容恒招招手,“恒儿,过来。”
容恒小心翼翼的看了容厉云一眼,瞧见他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反驳,他脚步一点点的挪了过去,睁着一双清澈的凤眼,怯生生的看着沈氏,小声的唤了一声,“娘……”
沈氏见此,心中微痛,她牵着容恒的手,让他坐在身边,苍白着脸色,温柔的瞧着他,“见了你父王怎么不说话啊?快叫父王啊。”
容恒垂着眼,听到王妃的话,轻轻抬眼看了容厉云一眼,瞧见容厉云微沉的面色,他又飞快的垂下眸子,怯怯的唤了一声,“……父王。”
“嗯!”
容厉云淡淡的点头,如果不是瞧着沈氏面色不好,不想再让她生气,容厉云肯定不会搭理容恒。他转头眼神温柔的瞧着沈氏,“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先喝点水,我再让人去催一催。”
“不用催,又没有什么大事儿。”沈氏喝口水压下胃里的不适,瞧着父子二人,叹气道,“应该是昨儿个吃坏了肚子,今日才难受,没事儿的。”
容厉云接过她喝完的茶杯,瞧着她不甚在意的模样皱紧了眉头,轻声斥责道,“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爱护吗?这么冷的天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心里还没有点数吗,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沈氏知道容厉云是为了她好,可她并不喜欢这样被当成小孩子一样训斥,她眼中闪过不耐,沉声道,“你若是忙就只管去忙,不用管我,这这里有恒儿,还有章嬷嬷照顾着,一点事儿都没有!”
容厉云当即闭上了嘴。
他叹口气,他也不是故意要说她的,这些天事情实在是太忙了,太子因为大学士府孙芷的事情被三皇子容誉狠狠的参了一本,因为这事儿,太子这些日子被太后罚了一个月的禁闭,皇上查证了事情之后也是龙颜大怒,把太子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又罚了他半年的俸禄,这才算是完事儿。
可这事儿才不过短短的几日功夫,只要太子最近这些日子能安分守己一些,老老实实低调做人,等这段时间风口过去了也就没有大碍了。可就在前天,朝堂上突然又爆出了一件大事!
兵部尚书周云志被查出私藏兵器,这可是惊天的大事儿!被查出私藏了上千支长枪,还有上千把长剑,还有数以千计,甚至是上万套的盔甲。
私造兵器就已经是杀头大罪。
兵部尚书周云志竟然利用职务之便,私藏了大远朝的这么多兵器和盔甲,甚至根本就没有被人发现!兵器都存在一个山洞里,并且死死的封住了洞口,如果不是有上山采石的村民不小心发现了,并且立马就禀报了上去,恐怕到现在都被藏的好好的。
大远造兵器都有定数,周云志能藏了这么多兵器而不被发现,只能说明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私藏了!几乎是所有人都把这件事联想到了容戌的头上。众所周知,周云志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岳父大人,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对太子忠心耿耿,他一个兵部尚书私藏这么多兵器又完全没有用处。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太子府以前还门可罗雀,现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太子府远远的,生怕沾染上太子府就会受波及。
太子他是储君,如果周云志的那些兵器是他让私藏的,那他为何要私藏这么毒的兵器?
造反!
这两个字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缄默,暗暗的重新思考打量,并且开始观察皇上的态度。作为一个皇上,哪怕他已经身体不佳,他都绝对不能容忍有人篡夺皇位,更何况当今皇上还身体康健?
就算延昌帝原本是想把皇位传给容戌的,那也绝对不容许他有篡位的念头的。
因此,龙颜大怒!
兵部尚书周云志已经被革职查办,扔进了天牢,严刑拷打。太子妃也受了波及,这两日的时间一直都兢兢战战,十分老实。
整整三日过去了,天牢里没有传出任何的消息,皇上已经下旨封锁了天牢,不许任何人进出,因此就算是他容厉云也根本打听不到周云志有没有把容戌给招出来。
延昌帝异常的沉默起来,太子依旧被关着禁闭,这些日子,可以说朝堂上风起云涌,每个人都十分小心,言辞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上,受了鱼池之灾。
就连三皇子容誉一党都不敢太过穷追猛打,因为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必然和太子有关联。容誉也是担心追的太厉害,导致了反效果。而且延昌帝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想到这里,容厉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眸子复杂的看着沈氏,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寰儿,你可知道咱们的儿子如今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你若是知道容戌是咱们的儿子,你现如今还能气定神闲的跟我说这些吗!
容厉云苦笑一声,摇摇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对沈氏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方才是我太着急了,我这也是关心你,生怕你染了病。”瞧见沈氏面容稍稍和缓了一些,容厉云轻轻握住她的手,“寰儿,你要知道,不管怎么样,我心里最重要的都是你!”
是的,在他容厉云的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和沈寰相比,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就连寰儿兴许都不信。
他容厉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只有沈寰,他能为她生,为她死!
谁都不知道,当初寰儿当初怀胎的时候,那时候他心里有多感动,他觉得这辈子都完整了,也圆满了。可是渐渐的,他听到一些不利于她的流言蜚语,说她如何如何的爱慕孙清正了,更甚至,他后来才知道寰儿在参加一些女子的宴会的时候受人排挤,哪怕她是简亲王妃依旧对她不理不睬。
容厉云恨呐,恨的牙痒痒,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怎么能容那些人轻贱?!
所以他发誓,他一定要让她的寰儿做这大远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要让所有人都看她的脸色行事,再也不敢对她有丝毫的不敬。所以他行动了,他偶然听到皇后娘娘和寰儿的产期差不多,所以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整整半年的部署,在寰儿生产的那一刻,他终于完成,顺利的换了两个孩子!
“寰儿……”
“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
沈氏瞪了容厉云一眼,飞快的从他手里抽出手来,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八十多岁的人了,孩子都二十三岁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这些年她失望太多,什么情啊爱啊的,早已不放在心上,她这辈子唯一的心结就是能让他们父子两个和和睦睦的。
沈寰瞧着一旁待着的容恒,苦笑着瞧着容厉云,“王爷,你说妾身这辈子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你和恒儿变成平常父子那样?”
提起容恒,容厉云心中微堵,抿了唇没说话。
沈氏瞧着他的样子,疲惫的闭上眼睛,二十多年了,她一直都想改善他们父子的关系,可到现在为止,依旧是毫无进展。她叹口气,对容厉云摆摆手,“王爷,您去忙吧,这里有恒儿就行了。”
她放弃了!
以后也不会再动这样荒谬的念头了,她觉得容厉云和她的恒儿一定是上辈子的仇人,所以这辈子就来注定不和。
“寰儿……”
“你走吧,我这会儿不想看到你。”
“不行,我要等大夫来了看了你的情况再说!”容厉云坚持。
沈氏闭上眼睛,紧紧的握住容恒的手,不再言语。
容恒趴在床榻上,乖巧的把头伏在沈氏的床沿。
不多时,没等来大夫,反而等来了章嬷嬷。
容厉云听到脚步声瞧见章嬷嬷后面没有跟着大夫,皱紧了眉头,“大夫呢?”
“大夫还没来。”章嬷嬷福了一礼,轻声禀报,“王爷,冯姨娘屋子里的芯儿来禀报,说冯姨娘屋子里突然闹蛇,还被蛇给咬了,受了惊吓,想请您过去看看……”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蛇!”容厉云不耐烦,“让她编个借口也编个像样点的!”
章嬷嬷瞧了容厉云一眼,轻声道,“……王爷,这事儿好像是真的,世子爷都过去看了,而且抓了条蛇扔河里了,还有大夫也过去看了……”
“大夫?”容厉云眸子里寒光一闪,他“唰”的一下起身,怒视章嬷嬷,“不是让你给王妃请大夫吗,怎么这边的大夫还没来,她那里的大夫就过去了?!”
章嬷嬷苦笑,“王爷,那大夫原本是给王妃请的,可到了府上却被冯姨娘院子里的人给截去了。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冯姨娘的情况比较紧急,王妃不过是染个风寒,当知道轻重缓急。”
容厉云眸子一变,大怒道,“谁给她的胆子,竟然连王妃的大夫都敢截!什么是轻重缓急?!王妃的事情再小也是重,她冯氏的事情再大亦是轻!立马告诉前院的总管,给冯氏看病的大夫从今以后我王府再也不用了,我王府不需要这样不分轻重的人!拿了我的帖子,直接去皇宫里把太医院的院首给请来,今后王妃身子若是不适,直接请太医来医治!”
章嬷嬷眸子微微一喜,“……是,老奴这就让人去通知大总管。”
“不用,又不是什么看不好的绝症。”
“胡说什么!什么绝症不绝症的!”容厉云脸色微变,“这么大的人了,说话怎么没个忌讳,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了!”
沈氏轻叹一声,握紧了容恒的手,容恒也反握住沈氏的手。
章嬷嬷吩咐了小丫头去前院里通传容厉云的话,再看看床榻边的三人,略微犹豫的道,“王爷……那您要不要去看看冯姨娘,冯姨娘身边的丫鬟瞧着挺着急的。”
“本王又不是大夫,大夫不是给她看过病了!”容厉云大手一挥,不耐道,“让她的人滚回去,别来烦本王!”
章嬷嬷躬身退下,“老奴这就打发了芯儿。”
沈氏瞧着容厉云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
既然不在意为何要纳了做妾?孩子都比恒儿大,在她面前又摆出这样的姿态作甚?!
大总管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没过多久,就请来了宫里的太医。
太医背着负手而立,身后的药童背着药箱,瞧见容厉云先打了招呼,容厉云哪里有功夫跟他瞎扯,随意应了两句就道,“王妃身子有些不适,你来给她看看,瞧瞧有没有大碍。”
“是,老朽这就给王妃把脉。”
太医先看了看王妃的脸色,瞧着她面色微微苍白,边打开药箱边问症状,“王妃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昨日就开始了……不过昨日就是觉得不太舒服,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原本想着没有大碍就没有请大夫。谁知道今天就难受了起来。”沈氏对大夫没有隐瞒,有问必答。
容厉云听到她的话,眉头一竖,昨天就生病了竟然拖到今天才请大夫?!他刚要说话,却瞧见沈氏苍白的脸色带着明显的疲态,到底是心疼她,强行忍了下来。
太医继续问,“王妃觉得哪里不舒服?”
“就是胃里难受,老是想吐。”说着,沈氏脸色一白,捂着唇就干呕了起来。
“王妃……”
“娘!”
“寰儿!”容厉云一个健步跑过去,一把推开容恒,容恒一时不防被推的撞到一旁的床架上,眼前一黑,他捂住额头,感觉到有一股子温热流了出来。
容厉云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容恒的情况,他单手揽住沈氏的肩,瞧着愣在一旁的章嬷嬷,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盆子来!”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拿!”
可已经来不及了,沈氏这一次已经不是干呕,她早上刚刚喝的一点粥全都奉献在了容厉云的长袍上,容厉云瞧着身上的污秽,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心疼的给她拍着背脊,“寰儿,你哪里还难受,快和太医说……”
沈寰呕了许久,直到腹中再没有东西可以吐,她才白着脸停了下来,她因为呕吐,脸色越发的苍白,眼眶却是通红的。
“寰儿……”
“你走开!”
沈氏已经看到容恒满头的血,她鼻子一酸,容恒很乖,乖的让她心疼。就是方才容厉云把他推到,他重重的撞在床架上,连床上的她感觉到床身重重的颤了一下,她的恒儿平日中最怕疼,可今天因为她不舒服,连哼都没有哼一下。
甚至受了伤也默默的缩在角落里,想偷偷的擦掉头上的血。她知道她的恒儿是不想让她担心,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的难受。
沈氏不顾有外人在场,含泪怒视容厉云,“你非要剜了我的心,看到我死了你才满意是不是!”
“寰儿……”
容厉云苦笑,他方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看着她难受,比自己难受还痛苦,当时只想飞身到她身边,所以下手也没有注意力气,瞧见容恒捂着头,指缝里渗出鲜血,容厉云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站在原地,身上还有来不及擦拭的污秽,苦笑道,“我方才真不是故意的……”
沈氏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指着房门,“你出去!”
这个时候容厉云怎么可能出去,他是心疼沈氏,也不想让她生气,但是眼下的情况,若是不知道她的病情究竟如何,他会担心死,“寰儿,等太医给你诊了脉,你没事儿了之后我再出去,你别动怒,脸都白了。”容厉云脱掉身上沾了污秽的外衣,随手扔掉,吩咐已经愣住的太医,“还愣着干什么,给王妃诊脉!”
“是是是,老朽这就给王妃看病。”
“等等!”王妃喝止住他,怒视太医,“先给二公子包扎!”看不到恒儿头上血流不止吗。
太医为难的看着简亲王。
“这种事情需要考虑吗?给恒儿包扎!否则我死了也不让你们诊脉!”
容厉云叹口气,“先给容恒包扎吧。”
“是!”
太医手脚很麻利,动作飞快的给容恒清理了伤口,又给他头上抹了绿色的药膏,然后掏出药箱中的绷带,一点点的在他的头上缠绕起来,“二公子,这两天洗脸的时候要注意一下,脑袋上千万别沾了水。”
瞧见容恒乖巧的点头,太医眸子复杂的从药箱中拿出药膏来塞到容恒的手中,“每天晚上都要换药,这是药膏,别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