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厉云眸子蓦然一寒。
他大步迈上前去,瞧着重伤昏迷的容戌,面色陡然一变,“怎么回事?!”
“属下在小巷子里找到太子殿下,殿下已经重伤昏迷,而且还有十多具尸体横在那里,应该是王爷的人。属下瞧见太子殿下伤成这样,不好把殿下送回太子府,所以就避开侍卫,偷偷的带着殿下来了王府。”
抱着容戌的男子不是旁人,而是容厉云安排在容戌身边保护他安全的人。
先前因为太子殿下来王府并没有带他,而王爷曾经说过,要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保护殿下的安全,所以他想也不想就从太子府来了这里。他武功高,大雨的夜里听到了打斗声,原本不想理会,可是却瞧见夜色之中殿下放出的求救信号。他立马飞身赶去看了一眼,那时刺杀太子殿下的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殿下一个人躺在大雨中,不知死活。他吃了一惊,慌忙就把殿下带来了王府。
容厉云更是心痛又愤怒,他从暗卫的手中接过半死不活的容戌,铁青着脸色吩咐他,“立马去请信得过的大夫来,医术必须高明!”
“属下立马就去!”
暗卫不敢耽搁,立马就飞身离开了雨幕。
容厉云不敢耽搁,慌忙把容戌抱进了内室之中,幸好方才他为了和寰儿坦白,把所有的人都给遣散了出去,否则此刻院子里又要多几具尸体。容厉云把容戌放在平日中丫鬟守夜睡的小床上,这才细细打量容戌身上的伤痕,这一看之下他更是大怒。
此时的容戌满身的伤痕,浑身湿透,原本明黄色的太子服也被鲜血染红,变成了暗黄色,不止如此,他此时身上还在流淌鲜血,滴滴答答的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衣裳上一滴滴的低落,看上去十分可怕。
伤口也很吓人,皮肉翻飞,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久,伤口微微泛白,分外狰狞。
容厉云心疼不已,他捏紧了拳头。
容恒!
这个畜生,竟然把戌儿伤成现在这幅模样,他方才真的不该把他们给放走的!
容戌在王府容厉云不方便叫人,他咬咬牙,瞧着昏迷之中容戌紧皱的眉头还有痛苦的面容,他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受伤已经够重了,万一再染上风寒,烧起了热,那后果就真的不可以想象!还有,现在的天气慢慢的变热了,伤口万一在水中泡的时间太久,恐怕容易溃烂并且发炎。
可是等脱掉容戌身上的衣服,容厉云的面色更加的阴沉。
他站在那里,浑身的气压极低,看上去十分的可怕。他眼神阴鸷的盯着容戌身上的伤痕,拳头渐渐的握紧,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容恒!你、好!你很好!”
容戌身上足足十六道伤口,竟然和五年多前容恒身上受伤的伤口一模一样,不只是大小长度,竟然连深浅都是一模一样。这样*裸的报复,让他怎么能不憎恨愤怒!
“寰儿,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孩子,对戌儿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你若是看到戌儿这样的伤势,你难道就不会心痛吗!”容厉云咬牙低语,听到小床上的容戌闷哼一声,他立马不敢多想,飞快的从衣柜中找出干净的布巾,又找出了他自己的一套衣服,擦干净他身上的血迹还有水迹,没敢再折腾他,用衣服盖住她的身子,这才从柜子中报出一床轻软的被褥盖在他的身上。
地上被扔了一地染血的布巾,房间中立马就弥漫出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容厉云站在房间中,瞧着昏睡的沈寰还有昏迷之中的容戌,脸色比外面的天还要阴沉。
杀气弥漫,他一定要杀了容恒,否则必然不得安生。
暗卫很快就找来了大夫,大夫应该是受了暗卫的嘱咐,因此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大夫进屋里,容厉云就掀开了被子,看到容戌身上的十多道剑痕,方才刚刚擦拭干净的身子此时已经又沾满了鲜血。那大夫的脸色微微一变,立马就卸了药箱从药箱中拿出金疮药来。
“干净的布巾有吗?”
“有!”
容厉云立马拿出来了布巾,递给那大夫。大夫看到布巾,慌忙摇头,“这个不行,太脏了,用这个擦拭伤口容易伤口溃烂……”
“那怎么办?”这布巾洁白如雪,已经是最干净的东西了。
“拿酒来,把这布巾浸泡在酒水之中,然后拧干了拿出来。”大夫瞧着容厉云愣住的模样,知道他身份高贵,也不敢冷脸,解释道,“王爷,这位公子伤痕太重,但是酒水能有消除炎症的作用,现在用酒水擦拭一遍伤口,虽然会疼痛难忍,但是总好过天气热了之后伤口溃烂……”
容厉云听闻,顾不上疑惑,立马就让暗卫去酒窖中去搬酒。
大夫立马道,“酒水的浓度越高越好!”
容厉云在大夫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用酒水消毒这一点他以前闻所未闻,所以一时之间倒是相信了大夫医术高明了。
容厉云猜的没错,这个大夫虽然不是皇宫中的御医,但是医术的确是极好的,尤其擅长外伤的诊治,在京城中倒也十分有名气。幸好容厉云有所防范,把容戌的脸给盖住了,所以大夫自然是忍不出容戌的身份来的。
暗卫很快就搬来了一坛子酒,容厉云想也不想拍开坛子上的窖泥,把几条布巾一股脑的全扔进了坛子里,然后捞出来,拧干了递给大夫。大夫半伏在容戌的身上,她知道这些身份贵重的人家有些事情他是不能问的,因此收敛起好奇心,完全不去看容戌的面容。他小心翼翼的给容戌擦拭着伤口,容戌的伤口很深,又血流不止,他能看到容戌的嘴唇都泛起了白色。
很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酒精落在伤口上,昏迷中的容戌立马疼的闷哼一声,面上出现了极为明显的痛苦之色。容厉云听到响动立马大步迈了过来。他揭开容戌脸上盖着的衣服,瞧着他紧闭着眼睛却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由得心头担忧。
“王爷不必担忧,酒水刺激伤口,公子会疼痛是难免的!”大夫手中动作不停,擦拭了伤口之后立马拿出最好的止血药和金疮药,均匀的洒在容戌的身上,伤口太大,药粉撒下去之后立马就被鲜血给浸湿了,完全不管用。
大夫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的冷汗。
这情况……
“王爷……这药不管用,恐怕要另想他法!”
“怎么会不管用!”
大夫被容厉云浑身外露的杀气震慑道,擦去额头的冷汗,“这已经是老朽找到的最好的金疮药了,但是这位公子身上的伤痕实在是太深,用药根本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那怎么办?!”容厉云目光血红,面目狰狞的样子仿佛随时能扑上来杀了大夫。
大夫一惊,瞧见容厉云眼睛里的杀气,他慌忙道,“还有一个办法,但是要受些罪!”
受什么罪也比这样一直流血的强。
“怎么做?!”
“公子身上的伤口太深,可以选择缝合伤口!”
“缝?用针缝?”
“正是!”大夫提到自己擅长的东西自然能侃侃而谈,他沉声道,“公子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过惊险,就是换了宫里的御医恐怕也没有把握能把公子救回来,就算是碰到上好的金疮药和止血药止住了流血恐怕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今天下了这样的暴雨,若是天气晴朗起来,天立马就热了,这么深的伤口最是容易溃烂,如果缝合了伤口再去包扎相对之下痊愈的可能要大一点!”
只是受的苦自然也要更多一些,大远朝的医术比不上大景朝,镇痛的药还有一些,但是麻醉的药却是一丁点都没有的,所以若是要缝合伤口,那么受伤的人肯定要活生生的受这些罪的,而且这个男子身上十多道伤痕,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划到右腰的距离,就光是这一道伤口就要缝上上百针,十多刀伤口全都缝合好了,那也需要两百针,这样的苦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了的。
所以大夫自然要询问容厉云的意见。
“你确定缝针有用?”
“公子的伤势太重,能不能转危为安老朽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是比起直接包扎,缝针相对来说肯定要痊愈率要高一点,但是公子要受些苦,而且……今后身体上肯定也会留下缝针的痕迹。”
容厉云瞧着昏迷之中的容戌,咬咬牙,点头,“好,你缝吧!”
他想起五年多前容恒也是这样的伤势,当时大夫都已经说不行了让准备后事了,连宫里的太医来了都一点用都没有,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走运,竟然就转危为安了,但是当时容恒的状况他心里是有数的,他当时高烧不退,要不然也不会装傻了他也不会发现了。
心中如是想,可瞧见大夫拿出了银针之后,容厉云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今天缝针若是能成功也就罢了,如果失败了……容厉云眯着眼瞧着大夫,他一定会让这个大夫死无葬身之地。
大夫只觉得背后一寒,不敢再犹豫,慌忙就拿出银针,穿上线,线也在酒水中浸泡了一下,大夫把银针在烛光下烤了一下,直到针热了之后才开始缝合伤口。
针刚刚扎进皮肤里,容戌就在昏迷中皱紧了眉头,满脸的痛苦之色。容厉云连忙握住他的手。
足足两百零三针,一针一线的缝合下来,等缝合完毕已经是下半夜了,床上的容戌从最开始的满脸痛苦小声呻吟一直到最后疼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容厉云在他耳边解释了一番,他点点头,示意大夫继续缝合,这一次,再也没有发出半点疼痛的声音。
再疼,也没有长剑钉在肩头上那么疼。
缝合完毕,大夫松了一口气,容戌的胸腹间已经满满都是错落的针线痕迹,还有满身的血迹,房间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大夫用布巾擦去他满身的鲜血,再次撒上了药粉,这一次药粉撒到身上之后,血便不流了。
大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
止血粉能止血了,那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大夫看着简亲王,“王爷,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防止公子会发烧,公子若是发烧了,那情况就不好控制了,所以您……一定呀防止住,还有伤口一定不能沾水,一旦沾水就容易溃烂,那今天缝合的伤口就完全没有用处了!”
容厉云瞧见血已经止住了,紧绷的心也松懈了下来,这一松,只觉得两腿发软,全身都是冷汗,他点点头,“本王知道了!”
大夫收拾了药箱,不安的瞧着容厉云。
容厉云对他摆摆手,“去账房领银子吧。”
大夫僵硬的身子微微放松,出了房间不顾大雨就冲了出去。
太可怕了,方才简亲王对他最起码动了三次杀心!
瞧着大夫大步跑出去,容戌惨白着脸色,“爹,灭口……”
“放心吧,爹爹知道。”容厉云把他放在床榻上,又在他的背后给他垫了一个大迎枕,瞧着他惨白的面容,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戌儿,你今天恐怕不能回太子府,必须要在这里静养才行。”
“好,今天不回去。”
他这个状况若是回去,恐怕只会引起慌乱,别说是静养,光是听着太子妃的哭泣声他都忍不住要发火。
容厉云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蹙眉看着他,“你身上的伤……”
容戌面色顿时一冷,他因为失血过多,不但脸是惨白的,就连嘴唇都是惨白的,可加上眼睛里的冰寒和发红的眼珠子,看上去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森然而可怕。他喘着粗气,“是容恒!他……咳咳……”
“好了,别说了,你好好休息!”
“不!”容戌咳嗽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冷汗淋漓,他眼前发黑,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才缓过来便拉住容厉云的胳膊,“爹,容恒……必须、除掉!他许多人手……府外许多接应他的人……这五年来……”他剧烈的喘息着,咬牙坚持说完,“他这五年来肯定组织了自己的势力,身边的人武功一个比一个高,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他手上吃这么大的亏,今日若不是我放了焰火叫来了身边的暗卫,恐怕……现在已经死在那里了!”
容厉云面色微微一变,他额头青筋直跳,拍拍容戌的胳膊,“你放心,你安心养伤,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容恒就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势力,可是他也忘了,五年多的时间,两千多个日子,能做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而且容恒还有韩子玉这样一个帮手,这五年多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究竟创建了多少的势力!
“我的身份……”
“放心吧,你的身份不会曝光的!”容厉云知道他担心什么,拍拍他的胳膊,轻声道,“今天逃出去的都是容恒身边最亲近的人,就算他跑出去和延昌帝说他是延昌帝的亲生儿子,有谁会相信?皇帝最是多疑,虽然会怀疑咱们,但是更多的却会怀疑容恒不安好心。而且二十三年前的事情爹爹做的极为隐秘,这些年来,容恒一直装傻充愣,他如果找到了证据又何必如此?既然没有证据,咱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空口无凭,他若是敢说,他就敢启禀皇上这个儿子野心勃勃,想谋朝篡位!
容戌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一松,他整个人都无力起来,眼神顿时就迷蒙起来。
失血过多再加上受了重伤,容厉云知道他已经累极,轻声道,“你先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说。”
容戌疲惫的点点头,惨白的面上满满都是虚弱,他知道简亲王府是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就安心的睡了过去。
容厉云却一夜未眠,他这一夜生怕容戌会发起烧来,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容戌还是发起热来,容厉云急的满头冷汗,他只能让人一盆盆的冷水打进来,拿湿的布巾垫在他的额头上,可半点用处都没有,容戌烧的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嘴里说着各种呓语,面上都是痛苦之色。容厉云满头大汗,他别无他法,只能一遍一遍的给容戌换布巾。
到了天将将亮的时候,容戌的烧才终于退了下来。
容厉云一夜担忧又心疼,一夜不眠整个人却像是老了好几岁,等他的烧退下了之后才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大雨一夜未曾停歇,天快亮的时候他才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招来了两个暗卫,嘱咐他们,“去把发现太子地方的那些尸体给处理掉!”
京城中若是陡然发现了那么几具尸体,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暗卫领命前去,容厉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磅礴的大雨,也不敢叫人进来伺候,关上窗户,他让人唤来了前院的总管,大总管是他的心腹,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总管很快就来到了,容厉云嘱咐他,“让厨房的人准备膳食进来,要清淡的,还有王妃的早膳。中午的时候让人去大学士府跑一趟,去问孙家的人要王妃补身子的药膳方子。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冷了下来,“跟皇上告病,就说本王昨夜府中遇刺,世子爷和世子妃全都丧命,本王也受了伤,告假十天,给儿子办后事!”
昨天的事情总管是不甚清楚的,但是他对容厉云的话没有半点质疑,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容厉云点点头,挥挥手让他离开。
再回房间的时候却瞧见沈寰已经醒了过来,她已经穿好了衣服,瞧见房间里的容戌,似乎吓了一跳,踌躇着没有上前。